“吱——”
令人牙酸的金属刮擦声中,菲奥娜感觉自己刺出的剑被牢牢的握住了。
蓝钢精心打造的练习刺剑划开了赛亚斯的手套,却在关键时刻被他微微闪过淡金色泽的手掌攥住,刺出的剑尖离他胸膛的要害只差两指的间隔,便无法再前进一分一毫。
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流淌而出,顺着剑刃滴答滴答落在地上,如此惊险的一幕让菲奥娜脸色一白,差一点就酿成大祸,以至于第一时间有些后怕,甚至忘记将剑拔出来。
“我想我现在需要一条手巾包扎,你觉得呢?”
看着僵住的菲奥娜,赛亚斯在她耳旁提醒道。
不管她的性格多么强势,显然刚刚的一幕给了她很大的冲击,甚至有些后怕。
赛亚斯的语气让菲奥娜的耳朵一红,她立刻向后跨出一步,摘下护具将手巾掏了出来。
但她的动作很快又是一僵。
因为贵族之间,女方接受了南方的手巾,然后将自己的手巾送给对方,则代表着已经答应了约定或者邀请,这在德玛西亚,在贵族之间,是未婚男女之间潜藏的规则和礼仪。
冬妮薇娅巍巍颤颤的跑了起来,刚刚的一幕真的是吓死她了。
不过在看见菲奥娜眼底的神色,还有赛亚斯手掌上那条属于她的手巾,作为过来人的成熟妇人已然明白了意见事情。
自己的女儿似乎被冕卫家的那小子拿捏准了。
这种感觉让她喜悦又愤懑。
看了一圈围绕在剑厅外一圈的劳伦特家族精英们,她心里叹了口气。
突然觉得,被拿捏了似乎也没那差,毕竟让菲奥娜跟着赛亚斯,总比跟着这些只知道练剑的蠢货们强,整个德玛西亚好的剑客很多,但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冕卫或者赛亚斯了。
“率真和耿直虽然是一件好事,但是刚过易折,菲奥娜还需要学会一点委婉和谦卑...”
走过来的珍娜同样将菲奥娜的神色尽收眼底,突然想到赛亚斯在马车里和她说过的话。
这个坏小子明明心里早有计划,但就是没有告诉自己,甚至还从她那里骗走了一个怀抱,劳伦特和冕卫家的联姻看来不会再有什么问题,但她心里却不知为何高兴不起来。
正当菲奥娜心里迟疑自己是不是该说一些什么的时候,走过来的珍娜缓解了她的尴尬。
她脸上的表情仿佛根本不关注现场的氛围,轻轻地用那纤细而带有尖锐的指甲的指尖摩挲指肚,像是将赛亚斯当做停在她手心惹人心恼的小虫子,与不知道该做什么的菲奥娜不同,她现在有些事情迫切需要教训一下这个家伙。
“我去带他上药。”她看向小脸上依有余悸的冬妮薇娅,“你向冕卫家族的卫兵们准备一份礼物,毕竟刚刚两个人的游戏让大家都受到了一些惊吓,我们也该做一些补偿。”
“当然,非常有这样的必要。”惊魂未定的拍了拍夸张的胸脯,冬妮薇娅散立刻安排劳伦特家族老管家走上前引导冕卫家的卫兵。
卫兵们则看向了赛亚斯,刚刚的一幕吓到了所有人。
“无妨,这里是劳伦特家。”赛亚斯摆了摆手,然后跟在了珍娜身后走出了剑厅。
等到珍娜带着赛亚斯离开,喝退了周围看热闹的家族子弟,冬妮薇娅倒了一杯水向菲奥娜走了过去。
“现在心情如何?”
菲奥娜深吸一口气,接过了她手中的水杯一口灌下:“家族已经决定了吗?我是说两边?”
“嗯?”冬妮薇娅微微一顿,疑惑道,“什么意思?”
“母亲,我们不能不懂礼数,今天的事,我会亲自上门向缇娅娜冕下赔罪!”
“咦!”
冬妮薇娅看向自己的女儿,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然后在菲奥娜额头探了探,“你是我女儿吗?”
菲奥娜将她的手拿开,“赛亚斯·冕卫肯定饿了,劳伦特家族对于客人不能不懂礼数,您记得准备晚宴,我先去换衣服了。”
“哎?等等...我来帮你选。”
匆匆的放下接过手的水杯,冬妮薇娅先是一顿,随后提着裙子一溜小跑的跟上菲奥娜迅捷的步伐。
赛亚斯前脚跟着珍娜刚踏入房间,突然感到有一阵劲风朝着他呼啸而来,他微微顿了顿没有闪开,用脸亲密的接住了她手中飞过来的枕头。
“解释一下!”
珍娜看着他开口。
...
当夜色来临,换了一身衣服,再洗了个澡的赛亚斯来到了劳伦特家族晚宴的餐厅。
餐厅里已经有人在等他了。
换了一身裙装的菲奥娜坐在那,显然心神不定,不仅抿着嘴巴,就连手掌也紧紧的捏着,以至于银质的勺子都害怕的将腰弯了起来。
“看来,劳伦特家族的明珠是在等一位骑士。”赛亚斯走过去坐下揶揄的对她说道。
出乎他意料的是,菲奥娜的脸色略微有些红了。
怕她再给自己来上这么一剑,赛亚斯见好就收。
餐厅中飘荡着食物的香味,显然是了冬妮薇娅精心准备的,同样精心准备的还有菲奥娜。
犹豫了一下,菲奥娜还是掏出随身携带的短剑开始提赛亚斯切肉。
她身上真的还藏了剑。
这一发现让赛亚斯下意识的看向了菲奥娜,眼神也注视起了她切肉的动作。
细腻,精准,每块肉都切的非常整齐。
不愧是一个剑客。
她替自己切肉也表着某种诚意和致歉。
同桌同餐,同盘同食,大家以后就是一个盘子里吃饭的关系,过往的纷争一笔勾销。
据说这习俗起源于弗雷尔卓德,但不知道为何演变成了德玛西亚贵族间道歉的潜规则。
短剑切割的声音碰在餐盘上发出清脆地响声,菲奥娜专心切肉的动作就像是在拉动琴优美地旋律。
放下短剑,声音停止,赛亚斯看向菲奥娜,却见对方将餐盘推到自己面前,取而代之地是先前熟悉不过的那种冷傲和平静的表情。
“我为今天的事情向你致歉,也会找机会上门告罪和拜访。”
她在说话时眼神直直的看着赛亚斯,用强硬的态度掩饰着自己的慌张。
“我已经忘记了。”赛亚斯接过菲奥娜推过来的餐盘,脸上露出一贯的温柔微笑,却又多了点让菲奥娜心慌的东西,“你是因为什么要向我道歉呢?”
菲奥娜气息一滞。
她感觉赛亚斯好像在意有所指,但又不像……她感觉自己有些心虚:“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不用你管。”
赛亚斯:“...”
他伸手握住了菲奥娜的手,柔弱无骨,还有些凉。
菲奥娜只是象征性的挣扎了一下,脸颊红了。
“你的手受伤是我的缘故。”菲奥娜有些踟蹰,然后掏出一个小盒子。“这是我自己用来治疗外伤的药膏。”
“那你得帮我抹了。”
赛亚斯伸出自己受伤的那一只手,掌心被刺剑锋利的剑尖戳开了一个豁口,皮肉翻卷,手巾上渗出红艳艳地血丝。
本来是应该在珍娜房间里处理好的,但因为某些原因他没有处理好。
菲奥娜抿了抿嘴,她有些慌张,没有露出拒绝的神色也没有下意识的缩手。
就这样坐着等了一些时间,赛亚斯一点也不着急,显得极有耐心的等着,菲奥娜迟疑的打开小盒子,将乳色的药膏涂抹在指尖,然后轻轻地在赛亚斯手掌上轻轻抚摸着,慢慢的将药膏摸匀称,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是如此温柔细心,像是用剑一般精准,让赛亚斯没有感觉到伤口有一丝疼痛,只觉得麻麻痒痒的,说不上的舒服。
“药膏很不错,你费心了。”药膏涂抹完,他动了动手指笑道。
“今天的事你不用担心,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你该在保护好自己的同时如何避免错误,不要再发生同样的事情。”赛亚斯凝视着菲奥娜闪躲的眸子,声音很轻,“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和我一样。”
菲奥娜的脸颊红而烫,她沉默着,看着赛亚斯标准的笑脸,感觉自己现在无法呼吸,脑子里一片混乱,她觉得自己面红耳赤的模样异常失礼,那种贵族小姐所有的微妙感觉不应该存在于她身上。
“我知道你今天的来意了。”菲奥娜侧过脸去,看着窗外的夜色,就像是在躲避着什么,顾其左右而言他,“我自己,不,为了家族,我觉对这份婚约没有异议。”
末了,菲奥娜借着家族的名义掩饰自己真实的想法。
赛亚斯顺着她的目光看着窗外,然后将她的手握住。
“我可不是为了什么家族,单纯的只是因为你长得好看。”
“哦,天呐!”
躲在暗处探出脑袋的冬妮薇娅眸子湿润,死死的攥紧了手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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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德玛西亚,未婚的男女之间,如果互相觉得不错,都会在节日或者聚会时偷偷的塞给心仪之人自己贴身的手巾。
这是一项有延续了几百年的潜在礼仪和传统,特别是在盛大节日,即便是在战场上无畏的先锋们,也会感叹德玛西亚女人比巨龙还要可怕...
——某脸被抓花的先锋士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