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噔噔”的脚步声，黄衣少女跑了过来，见到满身怨气味道的李慎，脱口问道：

“你没事吧！”

她的眼睛看着他的右手，又忽然转向，看着他的左手，眼里噙着泪水，嘴巴弯弯，委屈巴巴。

“你怎么受伤了呀，你帮我去拿怨气了嘛，我不用的...”

李慎赶紧把门关上。

左手的确动不了，便用右手抓着左手腕，像甩一根荧光宝似的甩动左手。

五根手指毫无力气，随着手臂的摇晃而摇晃。

“不哭不哭，我马上就会好起来的！”

黄衣少女擦擦眼泪，默不作声。

“真的，真的！”

“我跟你说...”

李慎将今天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黄衣少女破涕为笑，说：

“是这样呀，只有三个小时，那真是太好啦。”

“小道士你人好好，今天又救了许多人。”

李慎安抚完，让她不许再哭了，才要她跟自己到厨房一同煮药。

“我可没有那么大本事，全是好色笔的功劳。”

好色笔冷哼一声，说：

“你夸我可以，能不能换个名字？”

黄衣少女瞅着躺在灶台上的蓝色水笔，拿手指戳了戳，夸道：

“没想到它这么厉害，真好呀，谢谢它！”

“好色笔，小黄花说谢谢你。”

“等会，小黄花是不是在你眼里是位少女？”

“怎么了？”

“嘿嘿嘿，少女就不用客气了，跟她说，以后有什么困难，就来找我，刀山火海都在所不辞。”

“你别带坏小朋友好不好？”

黄衣少女问谁是小朋友。

李慎跟她仔仔细细讲起“天人五衰”展览馆里的东西，还答应她以后带她去逛逛。

不过黄衣少女不知道艺术品究竟是什么，对人类创造的艰深的艺术形式一点都不了解，言语之中透露着失落情绪。

“我好像什么都不懂...你还是不要带我去了...”

“其实我也不懂，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小时候我去过那里一次吗？”

“那时候，对我吸引力最强的就是展览馆里的食堂，说实话，今天没去再吃一次，还是很可惜。”

“真的？”黄衣少女抬起头，问：“你真的更喜欢吃东西吗？”

“我骗你干什么嘛，艺术品这种东西，得花很大功夫学习才能看懂，我不太感兴趣，还是红烧肉实在。”

“我知道小道士不会骗我。”她开心得跳了跳，哼起歌来。

“不过难得去一次，不多逛逛，会不会太可惜了？”

“哪里的话，我不太喜欢有修仙者聚集的地方，而且白老师还在那里呢，离她近了，我的手还恢复不了。”

“是哦！她肚子上还有你的名字。”

李慎脸红，结结巴巴。

“严格...严格来说，我签的是契约，而不是肚子。”

“你能不能跟我签订契约呀？”

好色笔说不行，它只能跟人类的肉身签订。

李慎不愿她再失落，喝完药，走到阳台，就要把右手的怨气交给她。

“这么多怨气，你能吃掉嘛？”

黄衣少女开心笑笑，说当然可以。

她触碰手臂，轻轻一带，所有怨气都聚集到她的小手掌中。

嘟起嘴吧，小手挥动，怨气结成的晶体就飞入土中。

李慎坐在阳台的板凳上，跟她聊着他以为的阴谋，和对仙界的看法。

黄衣少女只是点头，默默听着，满眼的喜欢。

不知过了多久，她问：

“你今天还要到仙界去，怎么还不出发呀？”

“我想等你睡着以后再动身。”

“我已经困啦，你快去吧，早去早回。”

李慎笑了笑，望着她跳回花盆当中。

月光撒在阳台，四周如水般寂静，等她真的睡着，才带上所有东西，离开家里。

门轻轻合上，黄衣少女偷偷摸摸睁开眼睛，甜甜笑着。

...

楼灵韵穿着睡衣，仍然在背书，她已经学完了《高等数学、《线性代数和《概率论。

“只是快速过了一边，许多领域都没有细究，可能还要学点复变函数和古典微分几何。”

李慎控制住嘴角的抽动，不知说什么好，到底自己是大学生，还是她是大学生。

怎么她自学的还比上课快？

“您参加高考，真是屈才。”

楼灵韵叉腰“哼哼”，一副天才少女的样子。

李慎看得心服口服，她不是天才，谁是，难道自己是？

“注意安全呀李公子，你现在已经是轮回殿弟子了。”

他脚都跨进传送阵，又抬出来，问：

“我一直想知道，轮回殿为什么这么容易加入？”

“因为你是超级大天才。”

李慎尴尬得牙都酸了，赶紧站回结界里。

“你左手能动了吗？”

“快恢复了，不打紧。”

...

夜晚，仙界。

李慎呼吸着，第一次体会到空气的香甜滋味。

长久居于城市，飘浮的全是受污染的气体，里面弥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颗粒。

光污染也非常严重，不知去哪里才能见到仙界浩瀚的星光。

一枚小巧的月亮高悬于深蓝夜空，目送着他下山。

走到一半之时，忽然发现西边的山里，隐隐约约亮着数十朵昏黄的光芒。

它们正以缓慢的速度，往火旺镇而去。

火旺镇此时仍旧灯火辉煌，完全没有警惕的样子。

他一想，便加快步伐，匆忙往镇门奔去。

镇门已锁，高台上有两位长银派弟子守业。

一人喝道：“来者何人！”

另一位则给了他脑袋一巴掌，说：

“李公子都不认识，赶紧开门！”

李慎问他们知不知道山上的火光。

听到是西边，一人赶紧吹响号角，不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随着高呼“列队”，脚步声瞬间合为一体，往这里奔袭而来。

八位长银派弟子提剑，离在镇门口。

“李公子，您要去找长老们吗？”

得到否定回答，那人便告别，匆匆离去。

陈峰早在“隔断间”等待，他们约定好了，要在此处见面，不要总去热瓦街接他。

“隔断间”是仙界训练之所，彻夜不关。

伙计带着他们去往预定的训练场。

“如果外面有什么异变，记得叫我们。”

伙计鞠躬出去，李慎将山上火光的事说了。

陈峰提着剑，蓄势待发。

两人对辟邪剑法的熟悉程度渐渐提升，不能说随心所欲，但也到了能够施展出部分真正威力的地步。

李慎尝到握剑滋味，兴奋之情无法言说，灵气使剑的功法也越来越得心应手。

不过因为只能用右手，左手垂着，像个累赘，总是阻碍剑法发挥。

而陈峰这边，却仍然奈何不了李慎。

答应过不能放水，但他的状况和昨晚的确不同，剑法滞怠，灵气似乎用起来也颇为费力。

应对李慎堪称犀利的剑法时，只能用身体摇晃，脚步大幅移动，来勉强跟上。

李慎还以为他得知了三派弟子断手之事，心里不安，便说：

“兄弟你不要乱想，那件事只是我的猜测，不一定三派真有什么阴谋。”

“如果真有，抓紧时间练剑，提升实力也能自保。”

陈峰剑尖指地，笑道：

“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快要突破了。”

“我感觉浑身上下的灵气正在往丹田汇集，所以没办法自如操控。”

李慎收起剑，走过去。

得到他的允许，李慎三指点上胳膊，果然察觉到灵气正在集中。

炼气期第一层名为“聚气”，果真如此。

“陈峰兄弟，你能加入辟邪派了！”

“李兄弟，你的病有救了！”

两人稍微一愣，同时哈哈大笑，打得更加起劲。

伙计打开训练室的门，问道：

“西边山上有火焰传出，两位要现在去看看吗？”

走到外面，夜虽已深，街道却到处是人。

有的正往镇门口走，有的攀爬指高处，凭栏眺望。

陈峰带着李慎，也走上高楼。

一望之下，见到西边半山腰上仍有星星点点的火光，不过要比之前见到的稍明亮一些。

能看出林中是有人拿着火把。

陈峰说那些人一定是三派弟子，拿着的是特制的火把。

“三派的火把燃烧起来，会比平常火把更亮。”

李慎点头。

忽然，黑暗之中，有一个硕大的黑影如同粗壮的筷子，猛地自林中升起，插在一堆低矮的火光当中。

山的那边传来依稀的惨叫声。

高楼下面顿时吆喝起来。

“别堵路，快到镇门口去啊！”

陈峰语气也开始激动，说：

“你看到了吗，那是万材长老的术法，名叫“重剑无辉”！”

“当初他救我的时候，也用过相同的术法，专门克制兵器，让锐利的刀剑锋芒失效。”

李慎感叹着术法的大小，根据距离目测，“筷子”没有二十米也有十五米。

“是啊！以前不是这样，万材长老变强了！”

陈峰想去镇门迎接万材，李慎陪着他一同去。

路上他问，等突破后该怎么治愈李慎的病。

李慎也不清楚，这件事还是需要学姐和楼妹妹帮忙。

但他内心有点疑惑，陈峰突破凡人期，灵气会往丹田汇集，怎么自己还是毫无反应？

楼妹妹提过，自己现在已经到了凡人期巅峰，只要有足够的剑修灵气，就能够到炼气期。

但“集气”的过程总是要的吧？

好色笔只说了句“医学奇迹”。

小乾坤剑认真说“光明磊落之人皆有善果。”

符墨无语道：

“你的确已经到了凡人期巅峰，但老夫吃不准你小子是怎么回事，按常理，你应该能够自己吸收产生灵气了，可是，完全不行。”

“所有灵气几乎都是外在形式给的。”

“老夫甚至都不能理解，你小子为什么能到凡人期巅峰。”

李慎也不能理解，问：

“蝴蝶你呢，怎么不开口？”

“您到凡人期巅峰，可喜可贺。您是我的主人，无论最终突破到哪种层次，都是理所应当。”

“古铜派小长老及弟子回镇！”

镇门外传来高声呼唤。

两柄烽火点燃，烟气高耸。

雄浑的马蹄声奏出“突突”鼓点。

数十匹高头大马奔踏而至，土飞灰扬，气势凌然。

各个匀称高大，毛色在火光中闪闪发亮。

古铜派弟子衣着整洁，表情沉稳，毫不带伤。

马鞍上横放着沉默的黑衣人，他们的血沿着马蹄印滴落。

人们欢呼雀跃，向他们高声赞叹。

古铜派弟子不说话，不露表情。

又一阵马蹄声“突突”逼近，弟子们牵着缰绳，分往两旁。

一头格外高大的浓黑长鬃大马，打着响鼻，踩着傲气的步伐，从中间甩头踏来。

马上坐着一人，正是古铜派小长老万材。

他左手挽缰绳，右手提着黑衣人，在惊叹声中，将那人猛地砸到泥土中。

黑衣人痛苦嚎叫。

大喝道：

“恶徒已被古铜派尽数歼灭！”

“所有妄图袭击火旺镇的恶徒都是这幅下场。”

万材唰的拔出腰间宽剑，翻转剑柄，剑尖上仍滴着血。

只听一声巨响，宽剑离手，“嗖”得一声，直插入其腹部。

黑衣人左手本能想要抓住剑柄，手还没抬到一半，便气绝而死。

火旺镇居民大声呼喊，大声恭喜，大声赞扬。

李慎知道黑衣人们不仅将弟子们右手砍断，还杀害普通百姓，实在死不足惜，也跟着鼓掌。

大快人心！

在人群围绕之中，万材勒马慢行，进入镇内。

春风得意，骄横逼人。

李慎对他的印象早有所改观，现在更是觉得他人不坏。

万材正微笑着，转移视线，细细体会着受人崇敬的喜悦，忽地见到人群当中一张苍白的面容。

李公子！

按照地位，李公子拿着辟邪派内门弟子令牌，地位比自己高，应当立刻下马行礼。

但现在这种场面，属实不愿下马。

李慎也注意到，微微挥手，一是打招呼，二是示意他不必多礼。

万材微微颔首，下令道：

“弟子听令，运回黑衣人尸首，明天下午，在同阶同层擂台焚烧，挫骨扬灰，以示警戒！”

“是！”

陈峰欣喜，目送着万材离去，紧紧握住拳头。

如果当初陈家庄有如今万材这般强大的修仙者，也不会遭遇灭顶之灾。

马上就要晋升，他要更加努力训练，早日成为大修仙者，能够守护火旺镇。

“李兄弟，我们会隔断间吧。”

李慎见他跃跃欲试的模样，明白他的想法了。

变强！

...

陈峰仍然送李慎，送到木屋门口。

“兄弟，一切小心！”

“你也是，我会抓紧时间聚气突破的。”

李慎传送回来，踩在瓷砖上面。

屋内昏暗，只有厕所处传来一面光。

楼灵韵听到动静，伸出头来，手拿牙刷，嘴角全是泡沫，问：

“你看起来好高兴，遇到什么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