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军强弩开始射击,劲弩强劲无匹,瞬间穿透了黄巾军阵列,纵使举盾格挡,也多有死伤。
但黄巾军的士气并未受到影响,黄巾渠帅的将旗挥舞不停,后排的黄巾士卒接过前人的盾牌,依次顶上。
官军获得了先手优势,可弩箭上弦较慢,第一波攻击过后,并未有连续的打击。
双方阵前距离到达八十步。
官军弓手开始站定,硬弓钢箭,形成一波箭雨,再度对黄巾军士卒造成杀伤。
顷刻间弩弓又至。
箭矢弩矢,以一种固定的间隔,依次射击,如同浪潮一般,前浪刚退,后浪又至。
汉军步射之法早已自成体系,劲弓强弩配合无间,无情地收割黄巾军士兵的性命。
面对匈奴,面对羌人,面对西域诸国,面对南部诸蛮。
汉军历经四百年,一场又一场的血战总结出来的经验教训,如今都倾泻在黄巾军的头上。
换成其他任何一支部队,此刻纵然尚未溃败,士气也已经大大动摇。
但他们面对的是黄巾军。
是呐喊着“天下大吉”的黄巾军。
黄巾军的口号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世人,我们不仅是为了自己而战,更是为了天下人而战!
吾辈以天下为己任,以大吉为期望。
天下大吉后,再无黄巾起!
天下若不吉,复有黄巾出!
黄巾军士卒沉默着,一步步前进,即便踩踏着前人的尸体也丝毫未曾停顿。
声声鼓催,声声催命,命到终时,终是不悔!
两军前列相距六十步,黄巾军中弓手脚步一顿,将背上箭矢插于地上。
黄巾弩手抬起自己从汉军中抢过来的强弩,开始了属于黄巾军的第一波反击。
紧接着,黄巾弓手将自己的沉默,全数埋在弓箭射出时的响声上。
头顶苍天无可逃,君等钱粮民等死,我以我血荐轩辕,不寄炎帝寄黄帝!
一时间,弓弦急响作骤雨,箭矢横空如雷电。
近距离的急速射击,打了汉军一个猝不及防,再大的盾,再厚的甲,也经不起连续的射击。
汉军阵列顿时出现了零零散散的缺口,原本整齐划一的军阵,现今变得犬牙交错。
但汉军多为精锐,很快就将阵列重新填满,脚步丝毫没有犹豫。
双方前列相距三十步,大鼓顿时加快了节奏。
两边的士兵一抬头,一对眼,攥紧了手中兵器,脚步开始加快。
阵前距离相距二十步!
号角声响!
呜呜如泣。
“杀!”
“冲!”
时刻已至,号令已达,人声瞬间如鼎中水沸,脚步从快步到小跑,再到疾奔。
汉军红旗招展,若祝融狂舞,炎谷烈火,熊熊烈烈,沛然不可挡!
黄巾黄旗漫天,似黄河决堤,弱水大潮,轰轰滔滔,壮哉无可阻!
最长的戈戟,第一时间开始碰撞,其次是枪矛,长兵器的交战只在一刹那。
要点只有一个字,刺!
黄巾军的甲胄不齐,在长兵刺击中明显处于下风。
但除了当场被刺中要害的黄巾军以外,还清醒着,还有能力行动的黄巾军士卒们,咬着牙,手上再度发力。
面对黄巾刺来的长戈长戟,汉军凭着丰富的临战经验,矮下身体,避过攻击的同时,让自己刺中敌人的腰腹。
但没有死透的黄巾,拼着最后一口气,将手上戈戟下划,扎进汉军的脖子里或者肩膀上。
枪与矛之间的招架,只在于一个狠字。
面对汉军坚固的甲胄,黄巾军士卒的枪矛多数无法刺穿,而对面汉军的长枪长矛却能轻易地杀伤自己的腹部。
此情此景,没有被一击毙命的黄巾军,奋起勇力,再度大步向前冲去,任凭枪矛在自己肚中穿过,只为了自己手中的枪矛能刺穿对方的铠甲。
刀盾剑盾,用自己手中的刀剑,格开对面刺来的长兵,肩膀抵在盾牌上,狠狠地冲撞上去,撞得双方巨震。
又因为战友在后不得退步,快速稳住身型,随即刀刃下劈,剑尖上挑,专挑甲胄缝隙处下手。
前列一排排地倒下,后列一队队地补上,来回拉锯。
尸体在众人的踩踏下渐渐面目全非,鲜血染红了大地。
更后方的箭雨不停,弩弓不歇,即便手指被弓弦割得鲜血直流,手肘在一次次开合中嘎吱作响。
战鼓一刻不停,号角始终长鸣,战势仍然焦灼。
黄巾军士兵死的快,冲的更快,前军没多久便死伤过半。
张角随即让中军上前,顶住阵线。
面临这样悍不畏死的军势,汉军亦不能取得优势,甲再坚,总有疏漏之处,刃再利,总有力竭之刻。
黄巾军士兵被打倒在地,还企图拉住汉军的脚步,用手抓,用牙齿咬,直到彻底失了气息才停止。
黄巾军渠帅带着身后掌旗的小兵,一遍遍地冲入官军阵列中,又被几人围拢,不得已退去。
步兵营的勇猛队率一次次地冲进黄巾军战线内,难敌四面八方的攻击,急忙退走。
不知不觉之间,原本整齐清晰的阵列,如今已经是千疮百孔,双方的中军大旗都在渐渐靠近战场中央。
前军基本无力再战,要么死,要么退。
左右两军已经是强弩之末,苟延残喘。
中军前列已经正式顶在最前线。
后军分成两拨支援左右两军。
外围的斥候哨骑也已经拼的所剩无几。
双方打到这个地步,只凭着胸中一口气在支撑。
卢植拔剑高呼:“汉军!”
“万胜!”
张角挥动令旗大喊:“天下!”
“大吉!”
太阳逐渐越过头顶,金黄的光芒映照在暗红的血液上,显得更加惨烈。
此时,北边传来隐约的马蹄急响和人吼嘶鸣。
张角皱了皱眉头。
奇怪?是我听错了吗?
“天公将军!快看!”
“有骑兵!”
张角转头望去,北边高坡上,横陈着众多战马和骑手的尸体,而在那些尸体之上,是一大批的骑兵。
“呜呜!”
号角声从那边传来。
“怎么回事?”
“哪里来的骑兵?”
“北边明明探查过没有伏兵的!”
张角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时候会有骑兵进入战场,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偏偏是两军最为焦灼的时刻。
北边高坡上的骑兵将领,在原地驻留一会儿,观察了一下现在的战场局势,随后俯冲而下,身后的骑兵也随之动作。
数以千计的骑兵俯冲而下,每骑相互间隔一二十步,虽然松散,却威势惊人。
如潮水般浩浩汤汤,横无边际。
这支骑兵的统领,内心只有一个想法:“卢中郎将,吾,护乌桓校尉,宗员,如期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