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仓领着自己的一万伏兵从汉军背后杀出,顿时与营中黄巾军形成夹攻之势。
黄巾军士气大振。
何曼手上又添了几分力道,誓要将郭典拦阻在此地。
何仪也令手下大喊我黄巾伏兵已至,汉军中计也!一边打击汉军士气,一边提振己方军心。
被汉军突袭而方寸大乱,慌忙逃离的黄巾士卒也逐渐停下奔逃的脚步,回头望去,这一望,便望见了黄天旗帜,从四面八方围拢而来,似是要把汉军团团围住。
郭典自然也看到了,一边企图突破何曼的拦截,一边大喊:“诸位将士!此战优势在我!黄巾贼寇甲少兵钝,光凭人多又有何用?乌合之众而已!市井无赖纵十倍于我,我等身着坚甲,手持利刃,岂有畏缩之理?”
“贼帅张宝张梁就在前方!不过数十步便可生擒!此一战!抵定冀州黄巾逆贼!滔天大功!纵不封列侯,亦有士大夫之爵!万金酬之!万民仰之!诸君可有意取否?”
汉军士卒这次出城作战,以万人奇袭黄巾数十万大军,本就有着冒大险取大功的心思,听到郭典话后,也大声回应:“大丈夫生于世!当自取功与名!愿随太守去也!”
郭典武艺非俗,手上长戟一扫,逼退了何曼几步后,见士气仍高,军心可用,便振臂一呼:“有意功名者!勇冠三军者!”
“随吾奋进!”
“随太守奋进!”
“随使君奋进!”
汉军齐声大喝!士气顿时一振!声威震天!
原本散开来,用来搅乱黄巾营寨的阵型,开始往郭典方向集中,如同一把尖刀,一个坚不可摧的铁锥子,朝着黄巾军的两位首脑人物而去。
郭典冲杀在最前方,纵使黄巾军中的第一猛将何曼也不能挡,这势若猛虎下山的一击,一击便要让黄巾军尝到锥心之痛。
何仪在后方重新收拢被炸了营的溃兵回攻,见到郭典收拢阵势,组成精锐,直冲张宝和张燕,心下一惊,急忙上前劝道:“地公将军!督军渠帅!这里太靠近敌人兵锋了!还是先暂避锋芒!退入后方!待我军左右两军围拢而来!郭典此人便再无威胁!可围而杀之!”
张宝部下的几名渠帅和护卫将领也纷纷请求,请两人后退到他们的本部人手之中,以保安全。
张宝猛地拔出宝剑,“胡言!吾张宝岂是为求己生而弃他人死者?郭典来则来!吾张宝武艺亦不弱!有何惧哉!正好让吾长剑斩郭典之头,饮郭典之血,以祭我黄巾亡于其手的众多英魂!”
张宝不但不后退,反而还往前走,一副要亲自参战的模样。
众人都看向张燕,希望他能劝劝,毕竟张燕自出场以来的态度就是趋弱避强,对张角和黄巾军的战略布局,也是按照先易后难的准则。
张燕却一反常态地赞同道:“地公将军说的是!吾张燕亦有几分勇力,就一道与地公将军对阵郭典,试看你我二人手中之剑,谁能饮敌之血!”
张燕也迈步前行,跟上张宝的脚步。
身后的两杆大旗,一为“地”,一为“张”,也紧紧地追上来,在众多的旗帜中格外显眼。
何仪在广宗留守,张宝部众也基本在冀州北部作战,他们不曾经历过真正的汉军精锐之战,不曾见过曲梁城下,卢植以堂堂正正之势,以自身四万余兵正面击破张角十余万大军,还一战二破,击溃张梁本部数万。
溃败之势,就从卢植亲自入阵,斩将夺旗开始。
现在的郭典也几乎采用了同样的战法。
以少胜多,组成精锐,直插黄巾军指挥核心。
如果张燕现在面对的是卢植,是北军五校营和三河精壮勇士,他可能会动摇,此把尖刀或许真的势不可挡。
但他现在面对的是郭典,郭典只是个太守,还是临时任命的,第一次领兵作战,在军中威望并不高,汉军兵员也不是精锐的北军和重金招募的三河勇士,而是之前见黄巾军势大,望风而逃,弃城不顾的郡国兵,他们的士气,外强中干。
张宝大笑着,拍了拍张燕的肩膀,“兄长说督军之能,说少了!督军所为,尽合吾意,恨不早相见尔!”
何曼听到后方的动静,脸上涌现出的红色越来越深,这既是昨夜喝了太多黍酒的缘故,也是因为自己越发积累的羞愧之意。
他自恃勇武,却在督军渠帅的面前,于曲周城上被曲周校尉杀退数次,如今又在地公将军面前,屡屡被郭典逼退,拦阻不得。
帅为军心,将为军胆,主帅亲自上场拼杀,万一不幸阵亡,就是他这个护卫将领失职的最佳写照。
再对比裴元绍在前方次次破城先登,被天公将军提升为渠帅。
心中三味交杂,羞,愧,怒,尽化为一声虎啸:“吾何曼,真就如此无用吗?”
一声大喝,何曼脚步一顿,不避郭典刺来的戟尖,不退反进,手中长枪和长戟交错而过,径直刺向郭典。
“噗!”
戟尖成功刺入何曼的左肩,何曼的长枪也穿透了郭典的左肩。
何曼轻松被刺入,是因为他的甲胄不齐,只有右肩和胸腹处带甲。
郭典被穿透,那是因为数次守城拼杀,而甲胄多有脱落,来不及缝补甲片。
两人同时闷哼一声,脚步使劲往前抬,手上肌肉暴起,筋脉尽从体内浮出,随后异口同声地长啸。
“杀————!”
双方谁也不肯退让,如同两头斗牛一般,将自己的身体和武器都当做了牛角,互相对撞。
戟尖从何曼的后背穿出来,刺破了他的麻制衣服,枪头也从郭典的骨头缝里扎过,扎透了郭典的后背。
“杀——!”
两人杀到此刻,已经和技艺还有甲胄兵刃无关了,比拼的就是纯粹的意志,以及……纯粹的力气。
他们的意志同样坚决,一张虽然因为血迹和尘土稍显脏乱,却仍能看出翩翩俊容,另一张却因为血迹和酒意显得五官稍有和谐,却依旧掩不住丑恶之感。
两张毫不相干,甚至是南辕北辙的面貌,唯有此刻的眼神相同,同样的坚决,同样的不顾一切,同样的视死如归!
但……
沙沙的声音在何曼脚下响起,草鞋和地面的沙砾交缠滑动的声音在何曼身下响起。
郭典的身子愈发前倾,最终抬起了左脚,轰然踏下。
“不!吾何曼不退!”
“不退!”
纵使何曼在心中如何呐喊,他还是被推着往后滑动,他已经用尽了此生所有的力气,也始终没有退后一步,但脚下的大地却已经承载不了对面的压力。
长戟侧面延伸出的戟枝,已经挨到了他的衣服上,再进一步,便要将他整个左臂都斩断!
何曼依旧不退,始终顽强地和郭典比拼着气力和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