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燕再次见到张角的时候，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

那个躺在床上，面色苍白，身形消瘦，犹如枯槁，原先只是两鬓稍白，如今却再不见乌头青丝，这还是那个曾和卢植对阵，高呼前进，毫不退却的天公将军吗？

“究竟生的何病？为何如此严重？”

张燕疑惑地问道：“不过月余，怎么就到了病入膏肓的程度？”

张梁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大兄突然就倒下了，然后便食欲不振，郁郁寡欢，我查遍了医书，将可治疗相似症状的药汤方子，全部试了个遍，没有任何效果。”

张角紧闭的双眼微微一动，似是被他们的谈话吵醒过来。

睁开眼，看见张燕，露出一丝微笑，“我有一个想法，让梁弟说于你听吧。”

张梁将一叠文书都抱了过来，放置在桌案上，“请督军先看过这些。”

“嗯？这些文书是什么？”

张燕面露不解，拿起最上层的一道文书，展开一看。

“弟子波才，有负将军所托，未能进逼洛阳，在长社城外被官军火攻之计击败，官军援军又至，追击不止，弟子后退于阳翟城中，士卒多有离散，不复先前威势。然弟子仍决意最后一搏，率众亲卫部曲与官军决一死战，报于将军知晓。”

这是豫州颍川郡，黄巾渠帅，波才的最后绝笔信，说的就是他在阳翟城最终失败，死于战阵之中。

波才一死，颍川黄巾便没了指挥，受降的受降，逃离的逃离，颍川郡也就重归官军之手。

张燕又翻开一个木扎，上面写的是豫州汝南郡的情况。

皇甫嵩朱儁击破波才，收复颍川郡之后，继续进逼汝南郡。

原本进攻陈国的汝南黄巾军，彭脱所部，不得已撤退，在西华县迎击，不料陈王刘宠久守之下竟也不失战意，主动率强弩部曲追击。

新任豫州刺史王允也召集郡国兵赶到，三面夹击之下，彭脱大败，身死当场，十数万黄巾一战而降。

张燕放下信件，再拿起一封，上面说，“豫州刺史王允借大胜之威，分兵攻击其余诸郡国，各地士族豪强纷纷从坞堡中出兵相从，不过月余，豫州诸郡国便传檄而定。”

王允？

原来王司徒这么早就出场了吗？而且看起来好像很勇的样子。

张燕看到这里，就知道豫州黄巾已经翻不起多大风浪了，感慨道：“大汉朝到了晚年还是有不少的英雄人物啊！”

张梁拍了拍他的肩膀，解释道：“这些都是战报。”

“荆州刺史徐璆，南阳太守秦颉，率兵围攻南阳重镇，宛城，张曼成已经战死多日，城内守军不肯降，推举赵弘暂时为帅，坚守抵抗。”

“朱儁带部分人马，和其佐军司马孙坚一同前往荆州攻击我黄巾军，形势危急。”

“皇甫嵩北上兖州，在东郡仓亭，击破兖州黄巾，斩首七千余级，其手下的护军司马傅燮，生擒我黄巾渠帅卜巳、张伯、梁仲宁三人。”

“兖州局势也即将被平定。”

“徐州，幽州，扬州，官军也各有所布置，其形势皆不利于我黄巾军。”

“寥寥数月之间，天下形势大变，我黄巾军竟只剩冀州还有蓬勃之机。”

“接下来，便是汉帝的勤王之师，齐聚冀州，要将我们彻底绞死在这里。”

张梁回身，又抽出一张舆图，上面记载了冀州的山川地势。

“大兄认为，此次起义行动，已经失败了，但不是黄天不能立，只是时间不对，我们应当保存实力，以待来日，趁我们现在对冀州大部分地区，还握有相对比较大的掌控力度，腾笼换鸟！”

张燕疑惑道：“换鸟？换去哪里？”

“去并州！”

“并州？”

“没错！那里是边防之地，却有南匈奴王庭，鲜卑王庭弹汗山，亦在并州北边。幽凉并，三边州郡，并州的情况最为复杂，而且南匈奴多次叛乱，鲜卑更是多次入并劫掠，并州北部其实早已失去控制，那里，是我们能生存的夹缝之地。”

“依督军渠帅之能，攻城略地恐不在话下，只要占据太行山脉以及吕梁山脉，再攻占太原！”

“以太原盆地哺育我数十万黄天子民，待时而动，到那时，黄天大业能成也。”

张梁说起来头头是道，可张燕总觉得这有点想当然了，抬头问道：“地公将军如何说？他也同意这个计划吗？”

“二兄同意了，不仅同意，而且已经派人去常山国，夺取井陉了。”

“这……”

张燕满脸惊讶，“所以我们时间不多了，最好马上开始转移，这就是急召我回来的原因？”

张梁点点头，“城里的老弱妇孺，需要先行一步，他们的速度不会有多快，并且这些行动都需要人手护卫。”

“好吧，我明白了，我会放弃进攻邺城的计划，将大量人手缩回巨鹿郡，曲梁城那边，我便虚张声势一番，能迷惑官军多久，就算多久吧。”

其实就算张角不提出这个计划，张燕在听到皇甫嵩已经击破兖州黄巾军，准备北上的时候，也会有类似的想法。

那可是皇甫嵩啊！

无论是三国演义，还是《后汉书》，两者的记载对皇甫嵩的能力都是肯定的。

演义里说他与张梁对阵，连胜七阵，这都是小夸，因为他不是主角。

史书记载，“嵩既破黄巾，威震天下”。

汉末和这个评价类似的，记载于正史之上的，一个是巅峰时期的关羽，还有一个是巅峰时期的董卓。

关羽水淹七军之后，三国志书中表示，“禁降羽，羽又斩将军庞德。梁、郏、陆浑群盗或遥受羽印号，为之支党，羽威震华夏。”

董卓废帝另立，自比霍光，把持朝政之时，三国志书中言：“卓既率精兵来，适值帝室大乱，得专废立，据有武库甲兵，国家珍宝，威震天下。”

这两位都不是单独一路诸侯能对付的，都得各种联盟加背刺。

面对有着“威震天下”的军事能力的皇甫嵩，后世还排进了武庙，张燕也没有多大的把握，尤其是对面还带了曹操，夏侯惇，以及傅燮。

张燕果断开始安排人手从曲梁逐步撤离，护送广宗内的黄巾家眷往下曲阳去，再从下曲阳往常山去。

只是，随着黄巾军的逐步撤离，前面的流言也开始显现出他的威力来。

“将军！有好多百姓，携家带口，愿意和我们一起走！”

“数量极多，起码有几十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