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征心中已有定计,回到城头,望向黄邵,“问他们,他们白日里既然选择追随张燕而去,现在又杀了张燕,打算怎么办?”
黄邵大喊:“你们既然杀了他,那么就是愿意承认他是叛徒了?”
“我们……”郑铁柱犹豫了一下,看向左右,见他们陆续点头,才继续答道:“我们相信那封绝笔信,真的是人公将军写的。”
“黄渠帅!我们的军粮只够一餐的了,请打开城门让我们进来吧!”
郑铁柱嘶声大叫,“兄弟们都赶了许久的路,也需要休息。”
黄邵没有立刻应答,而是先看向令狐征。
“真假难辨……要是能让他们把头颅送过来就好了,但现在放下吊桥……太危险。”
令狐征又看向后面的令狐韬,
见他也同样摇头,示意不要开城门,心头更是打定主意。
于是,黄邵只能接着大喊:“夜间不能开城门!这既是军纪,也是城防规矩,既然兄弟们还有一餐的粮食,那么就请先在城外驻扎吧,明日一早,我再开门迎接!”
郑铁柱闻言,脸上露出无法掩饰的笑意,“太好了!黄渠帅!我就知道你会接纳我们的!”
“对了!还有边上的,应该是郑虎临,郑队率吧!”
“多亏你们揭露了张燕这个叛徒的真面目!”
“现在想想……还真是让人生气!他还敢辱骂三公将军!简直不要脸!”
得到黄邵的保证后,郑铁柱完全放开了心态,对手中的头颅再无半点尊重,随意乱甩。
“黄渠帅!黄天事业未竟,总还是要有一个领头人的!你放心!以后我们一定以你为首,马首是瞻!还有郑队率!你也是啊!你也挺聪明的!以后也教教我们!我们都很听话的!”
郑铁柱放松下来后,就打开了话匣子,说着说着,手上一不小心,头发断裂,头颅远远甩了出去。
郑铁柱以及在场的众人,包括城上城下城内城外的,都没想到突然出现这个变故,瞪大了眼睛,在原地愣住了。
“我……快捡起来啊!”
城楼上的令狐征大叫着,下意识地就冲到城垛边,想伸手去捡,不过他的手显然没这么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头颅在下面翻滚,最后滚进了汾河水中,被浪涛冲走。
“快!从西门吊一队人下去,沿着汾水岸边找!一定要找到那颗头颅!”
令狐征语速奇快,假如这真的是张燕的头颅,那可是价值一亿万钱的头颅啊!整个令狐家的家产族产加起来都没这么多。
还有另外一层考量,就是等到天亮,光线充足的时候,就能借着确认这颗头颅的真面目,得出黄巾是否在说谎的结论。
郑铁柱这随意一甩,让这两个计较都白费心思了!
令狐征恨恨地拍了拍墙面,心中一阵烦躁。
黄邵此时却皱起了眉头,头颅的掉落虽然在他的意料之外,但他早就猜到那头颅是假的,因为自己白天已经在言语中暗示自己是被迫的,根据督军的反应来看,也已经听出来了。
所以什么争吵,自然是不可能发生的。
郑铁柱说的话自然都是张燕准备好的,除了取信令狐征,还有暗示自己配合的意思。
这个将头颅甩进河水的操作,自然也是为了消灭破绽,但是……前面那段话是什么意思?而且还特意提到了令狐征……
黄天事业未竟……领头人……
黄邵灵光一闪,突然明白过来,转头对着令狐征低声讲道:“我有几句话想对你和令尊讲,关乎你们二人的前途,不知你们……愿不愿意听?”
令狐征诧异地抬起头来,黄邵自从被自己捉住后,除了必要的命令式谈话,就再无交流,这次主动开口,不知道打什么主意。
但既然现在,城外黄巾的安排已经做好,只等天亮后,再辨明张燕是否真的死了。
此刻无事,不妨就听听他怎么说,何况,何仪就曾经对他说过,黄邵是黄巾军中文采最出众之人,他是个倨傲的性子,老早就想会上一会,看谁更具风流。
“黄先生的文采,我之前也有听说,只恨你我各为其主,不曾畅谈,就请馆舍一会!”
……
令狐韬和令狐征回到馆舍,准备听听黄邵有什么想说的。
“我见二位,胸有韬略,腹带兵甲,皆为旷世奇才,汉室衰微,既不能见贤于野,亦不曾拔才提用,何苦为之效力?”
令狐征捧起一杯茶,在嘴边轻轻吸了一口后,微笑道:“黄先生,你若是想着这样劝服我,那……征可就大失所望了!”
“不急,我黄巾战力之强,二位有目共睹,攻豹泉强敌,十日不到,克晋阳坚城,只需旬月,如今张燕既然已经逝世,如此强军……”
黄邵话未说完,令狐征就随口打断道:“强军又如何?我乃汉家臣子,与你太平黄道势不两立!”
“这嘛……令狐征自然是汉家臣子,但郑虎临应该就不是了吧?”黄邵饶有意味地反问了一句。
令狐韬的眼神顿时锐利无比。
令狐征愣了一息,随后也明白过来,“黄先生肯放权?”
“只要你为我黄天推翻那无道苍天,自然就是当之无愧的黄天神将。”黄邵不紧不慢地开口,眼神紧紧盯着令狐征。
令狐征低首不语,沉默良久,才有回应。
“呵!我差点就心动了,可惜……”
“可惜什么?”
令狐征说地斩钉截铁,“可惜你们黄天必败!”
“哈哈!”黄邵抚掌大笑,“果然是天纵英才!”
他收敛笑容,沉稳讲道:“不错,按照三公将军的计划,确实太难了,但是……我想……让皇帝换个姓,应该还是可以的。”
“当今皇帝昏聩无能!无德无才!靠着一点血脉,就荣登大位,统御四海,而汝,能屈能伸,智不亚张良,谋不逊陈平,策不输萧何,能不弱韩信,即便高祖皇帝在世,恐也不能驾驭。”
“以汝之智谋策能,甘为人臣乎?”
令狐征轻笑着,不置可否。
黄邵再加把劲,劝说道:“依某看,汝缺的,不是一个入仕之机,而是一支精锐强军!”
“何况,我太平道在八州还有百万教众,数十万联军,只要振臂一呼,则山裂海沸!只手擎天!”
“将军从河东出,尊父从上党应,皆可直逼洛阳,到时即便不能称天子,聚城掠地,南结匈奴,东连乌桓,亦可称王称霸,岂不快哉?”
“此我心腹之言!既是为了我黄天大业,亦是为了尊父子二位,以君之才,即便列侯亦为低就,纵成三公也是苛待。”
“再者,君可曾闻言,代汉者,当涂高。”
“涂同途,即途高也。”
“太原为古晋地,晋者,升也进也,升至高处方止,进者则必走远途。”
“所谓代汉者,必出自晋地,另外,君出自亢云乡,亢者,极高也,云者,天途神路也,驾云以至极高处,正应和途高之意!”
“代汉者!必是君也!”
“请君慎之又慎,仔细思量。”
黄邵长长地作了一揖。
令狐征听得心情激荡,看了自己父亲一眼,见他也连连点头,急忙拱手,“哎呀!黄先生不愧为黄巾军中文采最为卓越之人,一语点醒梦中人!”
“这就是上天特意安排,把你还有黄巾军送到我身边来的呀!”
“征既然承天,自当受命!”
令狐征表明心迹,紧接着便打开了黄邵脚上的脚铐。
“待到天明之时,若是张燕已死,则请黄先生代我收拢黄巾,以待天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