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撕开了这个口子,接下来便好办多了,杨琦一点点的逼迫他们放田,或者直接用黄巾抢来的钱财来买田。
这个过程中,他很注意分寸,各家最核心的那些良田,他都尽量不去动,只围绕周围的劣田中田来做文章。
但即便如此,还是引起了部分人的强烈敌意。
比如袁氏。
杨琦注意到,袁氏部曲最近动作频频,好似在筹划着什么,于是便也加紧防御,随时准备应对。
就在他把目光紧紧盯在袁氏本家汝阳县之时,却听闻上蔡县急报。
“不好了,府君!上蔡县的黄巾降卒……挟持了县令和诸曹长官,正往这边来,说是要向我们讨公道!”
“讨公道?讨什么公道?”
杨琦摸不着头脑,但黄巾再度聚拢军势,威逼而来,他也只好尽速收拢本地郡兵,上前拦截。
而在汝阳县,袁凯看着快速撤离的郡兵,冷笑不已。
“让我们的部曲都动起来,也向太守讨公道去!”
只短短几日,汝南各地形势突变,四面八方都在声援上蔡县的黄巾,好似第二次的黄巾爆发即将来到。
杨琦这边收到了一副甲胄,就是刘辟交给他的物证,说他面善心恶,打家劫舍。
“该死!谁擅自动了武库!”
他心里明白,自己被陷害了,这必定是本地世家豪强们干的,下面官衙的底层官吏趁他将心思放在户曹口曹之上时,偷偷把武库中的甲胄私运出去。
但现在不是查谁动手的时候,如今最为要紧的就是安抚好这支黄巾。
对面大营的刘辟本来只想讨个公道,同时也向汝南各地豪强们示意,我们黄巾虽然投降了,但号召力仍在。
只要有骨干振臂一呼,照样可以攻城占地,你们要是想随意欺压哄骗,那就打错算盘了!
可各地突然冒出来的声势,也将他吓了一跳。
刘辟只想着行军示威,不想让汝南黄巾直接反叛,这可不符合张燕给他定下的目标和战略规划。
现在还不是时候,汉室要休养生息,他们黄巾同样要休养生息。
但事情已经闹到这个地步,即便他作为渠帅,也是赶鸭子上架,不得不为了。
事情的发展,既不符合刘辟的预料,也不顺从杨琦的意志。
汝南各县的声势越闹越大,甚至已经有几路黄巾再次攻进了县衙,杀死了杨琦安插进去的内线。
“杨琦小人!杨琦小人!”
“支持黄巾!杀贪官!”
太守的声望快速下跌,所有的坏事似乎都摊到了他头上。
官府和黄巾的冲突越闹越大,太守也得到了一部分支持。
“黄巾刁民!毁家劫舍!人人得而诛之!”
两边的梁子越结越大,所有人都在盼着打一场,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但杨琦和刘辟却始终只是对峙,未曾交手。
双方都不知道对面在顾忌什么。
杨琦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在帐篷前空望了一夜的月亮,第二天清晨,便顶着满眼的血丝,一人一骑,孤身闯到了黄巾大营前。
“我是汝南太守,请让我入营去,这都是误会!我要和你们渠帅讲话!”
刘辟正拿不定主意,便放他进来。
二人一阵密谈,虽然杨琦一再解释这甲胄是有人私自偷运,与他无关,但面对刘辟手中的令牌,他无从辩解,这意味着他的贴身随从里有人叛变了。
刘辟显然不信杨氏的贴身随从会叛变,所以这件事从一开始便解释不清楚。
杨琦深吸了一口气,既然误会无法化解,那就直接用这个误会做条件。
令牌就交给刘辟保管,杨琦还写下了字据,作为杨琦的一个把柄,双方达成初步信任的基础。
明面上的谈判条件,是让汝南黄巾派人出来,担任县衙武官之一,以作日后监督,换取现在各地黄巾暴乱的平息。
暗地里,刘辟则手握这个把柄制约杨琦,一旦杨琦毁约,他随时可以拿这个去公车署举报,说他勾结贼寇,私运甲胄,养寇自重,杨氏一门立马就会遭遇重大打击。
杨琦满脸欣喜地离开,总算遏制了事态。
刘辟也缓缓地松了一口气,有这个条件打底,自己可算有理由制止下面的黄巾各部各曲了。
波才和彭脱死后,汝南黄巾群龙无首,面对刘辟的渠帅身份,自觉带有一丝服从性。
何况刘辟还不远千里,从青州运盐换粮来改善他们的生活,更别说带来了督军渠帅的嘱托以及三公将军的遗命。
黄巾军虽降,太平道仍在,黄天依旧眷顾众人。
动乱逐渐平息下去,刘辟也掐着杨琦的把柄,离开豫州,前往南阳,查看荆州黄巾的情况。
而没了黄巾做遮掩,各地趁乱反抗太守府政策的世家豪强也被揪出来一批杀掉,一些人干脆逃亡扬州。
杨琦同样借此对县衙人员以及太守府人员进行一场大换血。
但唯有自己身边的叛徒没有查出来,杨琦望着这些从华阴县带出来的随从,都是杨家的老人了,有些是看着自己长大的,还有些是自己看着长大的。
谁是叛徒,他真的分辨不出来。
杨琦心知,这场对弈,还远远没有结束,但自己已经失了先手,之后将岌岌可危。
……
凉州。
贾诩护送着阎忠回到汉阳郡,冀县被围,他们不能进入,只能停在陇县,暂时歇脚,等皇甫嵩的大军过来解围。
“左昌这个王八蛋!误国误民!”
阎忠每天起来第一句就是骂这个,然后登上高处四处张望,“皇甫嵩怎么还没来?速度这么慢,兵贵神速都不知道,当个屁的名将。”
贾诩在后面慢悠悠地烤着鱼,“阎公,来,您把这鱼吃了,再骂不迟。”
阎忠一点不客气,抢过鱼就吃,才尝了一口,就诧异道:“不对呀,这鱼不鲜了,还带着一股咸味,盐撒多了?文和……你这厨艺退步的有些快呀!”
“阎公这可就冤枉我了!”贾诩受不得这个质疑,急忙反驳,“这明明是鱼的问题,这鱼我从市场上买来的咸鱼,能不咸吗?我的手艺可从来没有退步。”
“等冀县解了围,我再给您买条鲜鱼做起来尝尝。”
阎忠犹豫了一下,试探道:“我说文和呀,咱们都吃了几个月的鱼了,下次要不换点别的吧。”
“阎公……是觉得……我做的鱼……不好吃?”贾诩的口气瞬间凝重起来,眼神里透露出一丝危险的意味。
“我不是这个意思!很好吃啊!”阎忠为了证明自己的话语,一连咬了好几口,边吃边解释:“这不是都回凉州了吗,想来点家乡菜,我觉着来份羊肉汤,配上葡萄酿,那不也挺好的吗?”
贾诩站起来,遥遥望了望远方,他家在武威郡,比起等皇甫嵩一到就能解围的冀县,通往武威郡的道路,已经完全被凉州叛军所阻断。
想要回家,要么偷渡黄河,有么就等皇甫嵩彻底平定凉州。
“阎公说的是,回家了,该吃一点家乡菜,我明天就去挑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