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
河谷的清晨静悄悄。
可今天,三个世纪前的景区小屋,现在的变种人营地,周围有噪音频频传来。
几名肌肉虬结的绿皮变种人,正蹲在湿软的河边草地上,敲打着损坏的防御工事,模样笨拙且敦厚。
他们最近的日子不太好过。
河边,有名头戴钢盔身着大码军用防弹衣的变种人战士,他正端着轻机枪,烦躁地盯着河对岸那片低矮灌木林。
他那结构存在缺陷的大脑,实在难以理解——
那只大螃蟹在发什么疯?
来我们的营地大闹一通,破坏建筑,抢夺食物,留下一片狼藉又迅速爬走。
图什么?
还每天一次,雷打不动,规律得就像上班一样!
上班……
好遥远的单词。
变种人战士用拳头砸着脑袋,把那种讨人厌的熟悉感剔出脑海,眼中很快重新只剩下残暴的杀意。
见对岸灌木又开始如期晃动。
战士咬牙切齿端起了机枪。
一只四五米高,十来米长的庞大生物,正迅速地向这边爬来。
十米,五米,三米……
战士不甘心地让开了路,任由对方挥钳剪开一袋被苍蝇围绕的烂肉。
其他变种人也气得原地跳脚,甚至有人把刚建起的工事用木棒砸烂,但他们却只是对着寄居蟹大吼,竟没有阻止的意思。
所有变种人都选择了忍。
狂暴的本能,均被头脑中某个声音压抑住了。
那个声音早已远去,但却有股深入灵魂的魔力。
他在说。
保存实力。
变种人战士隐约记得很久以前,他们刚迁来河谷时,曾和三只这样的大螃蟹打了一架。
于是他们从二十人变成了十一人。
所以变种人不敢违背心底的声音。
况且那三只螃蟹,只不过是寄居在三辆面包车里,比这只要小得多。
战士眼中露出迷惘,面包车又是什么来着?
咦……唔……呃!
头痛!
思考好痛!
与此同时。
河对岸的灌木丛中。
黑旗藏在树的阴影下,转动望远镜,看着那名在地上打滚的变种人,心底生出浓浓的不解。
这些家伙……怎么任由巨型寄居蟹破坏他们的营地,好像小孩一样在旁边哭闹。
拿出变种人的残暴来啊?
跟巨大寄居蟹干一仗啊!?
吐槽归吐槽,黑旗没有太担忧。
他们已经为寄居蟹培养起了“破坏=快乐”的条件反射。
再等等,将寄居蟹赶到变种人营地中,用大量的烦躁念头去惹它,等它主动对变种人出手……不打也得打了。
“今天就到这儿吧。”
谢尔顿如释重负地躺下,在灌木丛里四仰八叉,脖颈和臂弯等位置的清晰血管,其中的蓝色正迅速消退。
“有什么不适症状吗?”
汤姆满眼好奇,旁边警戒着的汤米也竖起耳朵。
他们俩兄弟入伙后,基本都在外面跑,还是这几天闲暇之余的交流,才慢慢了解到管理者势力的种种神奇。
“我这才哪到哪。”
谢尔顿摘下呼吸器,吐了口血唾沫又重新戴上:“你们还没去过避难所三层吧?那里有个疯子,满手臂都是针孔,说是搞研究一天不扎针不舒服。”
他又介绍了另外两种针剂,还有果汁、火瓶、电冲这些基础配给。
听得兄弟二人四眼放光。
这都是人联员工能享受到的福利!
“连弹药都不限,这也太……”
汤米得知联盟配备武器也是冲锋枪后,顿时觉得手中陪伴自己好几年的汤普森不香了。
本来只是被管理者品质所折服,为追寻兄弟会的意志而来,没想到竟是好运地傍上一棵废土难得的大树……
好吧,也许现在还有些稚嫩。
但他们相信,联盟有这样的领导者,以及废土罕见的信仰,迟早能成长到能为成千上万人遮风挡雨的程度。
健谈的谢尔顿,回营地的路上,仍在新人们面前不断夸着人联的实力。
反倒是这伟大成就的缔造者,他们的管理者,一直没参与讨论。
三人也习惯了他一如既往的神游。
黑旗沉默地走走停停,将同样无声的山川映入眼帘,红河郡无垠荒原和磅礴天地间,自己仿佛一棵破土而出的孤零小草。
压力有点山大。
不同于下属们的乐观,他看得明白,人联目前的发展瓶颈很清晰。
马上要面临地城的问责,就是受制约的体现。
他略感烦躁。
人在屋檐下……需得攀高枝。
回到营地坐在树桩上,他撕开饼干包装,望着远处的河谷心中默念。
尽快完成总统的嘱托吧。
他不敢完全信任这样的大人物,但在两边互有利用价值时,帮总统借由广播提高声望,对他们也是有好处的。
一旁。
三人本就年龄相近,更在这些天的护卫相处中逐渐亲密,连吃饭都停不下话茬。
“你们以前吃肉不多吧?”
“等开春我们还要在废土上养殖家畜,实现肉食自由,别不可思议的表情,这也是我刚才提到的,那座工厂的产品……”
谢尔顿说着又忽然一愣。
这突然沉默让俩兄弟有点纳闷。
没等发问,谢尔顿便激动地转向一旁,道:“说到养殖……老大我们是不是能养那只寄居蟹?!”
“我觉得可行。”
汤姆迅速设想起来:“要是联盟养一只这玩意,死亡爪来都不怕了。”
黑旗沉吟片刻,摇头道:“难。”
并说明了他的想法。
牧羊人头环又不能打思想钢印。
寄居蟹虽然懒散,却会将任何小型生物视作食物,这点上,没有交流余地。
想驯养已经成年的寄居蟹。
且不说成功率,饲养员近身的风险就够高了。
谢尔顿有点失望,但也不得不承认有道理:“要是有寄居蟹幼体就好了……可惜河谷里只见到了这一只。”
黑旗咽下最后一块饼干,擦掉嘴上渣子,起身道:“况且我们必须要拿下河谷里的雷达,寄居蟹同时对上十一只变种人,能不能存活还是个问题。”
三人纷纷点头:“明白了。”
……
几人驻扎在河谷的第六個清晨。
连日的情绪激励下,寄居蟹已喜欢上了这种前进的感觉。
于是它高高兴兴地出洞了。
但另一边,变种人的忍耐却接近了极限。
某名战士昨晚因挨饿,不断拿头撞墙,一阵晕眩后,脑袋里仿佛发生了一些变化。
他茫然地原地站了一晚,直到今早再次看到寄居蟹袭来,他才明白那是什么。
脑袋里的声音不见了。
积蓄已久的愤怒,如决堤般倾泻而出,他抄起身边的军用雷明顿霰弹枪,对着正在开心搞破坏的那紫红色甲壳怪物就是一喷。
枪声在河谷里回荡。
在场者,无论在明在暗,均为这变化面露惊奇。
而节肢动物是没有表情的。
众人只看见那只寄居蟹顿了片刻,足肢摆动如风,庞大臃肿的身躯竟瞬间跨越十米,一只巨钳直接剪住了开枪变种人的手臂。
那名战士狂暴吼叫,拿拳头砸着眼前怪物的坚硬甲壳,却只发出梆梆声。
其他变种人起初还有些愣神,但眼见那怪物钳住同伴双手,想硬生生将其撕裂开来,一股无名火再次涌上心头。
保住同伴……也算是保存实力吧?
他们说服了自己。
一时间,变种人都从那憋屈样中,恢复了残暴本性。
枪声肆虐,各种军用武器将寄居蟹的甲壳,和背上的巴士车厢,都打得坑坑洼洼起来。
寄居蟹面对突然的爆发有些惶恐,吃痛想退。
但一大股狂暴的情绪,仿佛药水一般突然注入了它的脑海。
它猛地用力,将变种人两只手臂扯下来,绿血四溢。
退?
退无可退!
变种人们齐齐怒吼。
忍?
忍无可忍!
压抑克制,在此刻烟消云散。
巨型寄居蟹和变种人族群的对抗,将这两种废土霸主的强悍之处,均完完全全地展现了出来。
变种人的狂暴是可怕的,子弹横飞的,但寄居蟹进入猎杀状态后,挥动的巨钳同样令人心惊胆战。
本就残破不堪的景区小屋,几乎在开战半分钟内就被彻底荡平!
寄居蟹仗着惊人的防御和块头,摆动足肢在河边横冲直撞,变种人们本身也是偏高防属性,当武器无法立威时,竟对这怪物有些无可奈何起来。
黑旗注意到。
寄居蟹身后那辆拆掉底盘的巴士上,那些二次元女性图案,竟闪着某种油亮的光泽。
初见时还以为是月光……现在看来好像没那么简单。
变种人那狂暴的力量,挥动武器竟只打得巴士铁皮微微凹陷,按道理锈蚀百年的东西,早该脆如薄纸才是。
不过这事就交给变种人头疼去吧。
黑旗四人火上浇油成功,功成身退,此时只需观战吸收这些难得的经验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