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微知著,睹始知终。
虽然只是亲眼看到了这一具大荒县的尸王,但许焰已经能猜想到如果厉王的这项计划真的着手实施并且成功的话——天下又会面临一场怎样的浩劫。
光是这厉州之内现在就已经饿殍满地、百姓食不果腹。
如果厉王真的炼制出了无数身外化身,要掀起一场声势浩荡动乱的话,怕是整个天下都真的会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不知道神道宫是否是出于这个原因最开始拒绝了与厉王合作……”许焰默默思考着。
但还有一个点不太对。
神道宫既然已经拒绝了厉王,厉王才开始自己派遣人手四处寻找。
那为何神道宫又会找上仇非白?
除非——
许焰心中向下一坠。
“除非,还有别的可能性。”
厉王想造大乾皇朝的反,这仇非白也想造厉王的反!
仇非白不一定利益诉求会和朝廷保持一致,不一定会反对厉王造反。
但眼下有这么好的机会,他如果真的真有些别的心思也很难说。
他想借机自立,还是借此机会平定厉王之乱获取功劳,亦或是还有其他心思?
想到这儿,许焰摇了摇头。
此事太过复杂,复杂到光凭这些信息根本无从考证。
此时入夜已深,仇非白现在还在县衙内。
只要不靠近县衙附近,大荒县多半不会有其他危险。
略一琢磨,许焰开口问:“齐承运,仇非白一般会在县衙内待多久?”
齐承运挠了挠头,思考了一会儿道:“按以往的经验,他应该是直到天亮前都不会出县衙。”
天亮之前。
许焰抬头望了一眼星空。
星河璀璨,孤月轮空。
距离黎明时分还有好几个时辰,现在简直是再合适不过的重新回去查探消息的时机。
许焰沉声道:“既然如此,你身体恢复的如何了?”
齐承运怔了怔:“倒是没什么大碍,先前金蛇杖没怎么伤到我……”
许焰见他的确无碍,果决道:“那就好,你随我再回城里走一遭!”
“走完这一趟,我给你留下银子当作盘缠,你便可以带你家人离开大荒县,离开厉州!”
齐承运脸色一苦,嘴唇有些微微颤抖:“这……这……我毕竟还是隶属于荡魔军,若是无故当了逃兵……”
他虽然也一直怀着想离开的心思,但真当许焰直接挑明了这一点之时,齐承运还是有些下意识的畏惧后果。
“这区区一个大头兵,有什么可当的?”许焰脸色不渝,“再说了,你以为你还当的了么!”
“若是荡魔军知晓你值守时被我抓住,还泄了这么多秘,你难道以为你能天亮之后装作若无其事回到城内?等待你的还不是终究死路一条!”
齐承运咬了咬牙,心中还是踌躇不定。
许焰见状,干脆不再多说。
许焰一把抓住他的衣领,低喝道:“走!你给我带路,去一趟仇非白的住所!”
齐承运眼前一花,就已经腾云驾雾般被许焰提了起来。
再回过神之时,已经被许焰带着蹿出了几十米的距离。
他惊慌失措喊道:“等等!大哥!等等啊!我们再商议商议此事,从长计议啊!”
然而许焰根本不理他,直接掠着他快速重新接近城墙处。
两人刚离开,树林中一道依靠着树干站立着的人影忽然无力垂坐在了地上。
孟晚雪。
孟晚雪似乎刚才听到了两人所有的对话,也知道了自己家人们的凄惨命运。
此时此刻,她体内的所有气力都像是被抽丝剥茧一样从体内被剥离,跪坐在松软泥土中失声哭泣着。
“爹……”
然而,孟晚雪却没有发现。
她头顶上方盘旋着一道鬼影,正在凝视着她。
……
这一夜,许焰已经是数次从大荒县城墙上数次折返,也变得更加轻车熟路。
高耸的城墙对于他来说根本起不到丝毫阻挡效果,只一只手提着齐承运,另一只手奋力抓住城墙上的凸起处。
依靠着强大的抓握力向上三下五除二攀爬,就简单攀爬到了城墙顶端。
许焰已经是习惯了,心中自然是不足为奇,但对于齐承运而言却足以让他格外惊骇。
“这人是怎么做到的?”
“连荡魔军内的那些军官们,都绝不可能这么简单越过城墙!”
许焰没理会他的所思所想,抓着齐承运站在城墙顶端,低声问道:“仇非白住在哪儿?”
齐承运颤颤巍巍地伸出一根手指,指向最南端:“城南最远处,那儿原本是县太爷的官邸。”
“但想要进入那儿恐怕并非易事,守在那儿的士兵和县衙门前一样多,我看此事还是再思量思量的好……”
“哦?那儿也有荡魔军的士兵看守?”许焰轻蔑冷哼一声,“不过是些饭桶罢了,不足为惧!”
他仔细盯了一眼城南处,又转头望了一眼县衙所在之处。
一个在城南,一个在城北。
此时的县衙内一片漆黑,也听不出什么声讯,格外寂静。
似乎说起来若是绕着城墙直接绕道城南处再翻越城墙进去要安全的多。
但大荒县并非建在平原之上,北侧临水而居,是一座湖泊,多是城内的官员官邸,以及一小部分富商。
还是直接从城内穿过去要方便的多。
许焰抓着齐承运,一个箭步从城墙上跃下。
落地之时他强悍的身躯并没有受到半点伤害,但齐承运却被震地头晕眼花,几乎呕吐出来。
“你这身子骨,太弱!”许焰瞥了他一眼,“要好好练练!”
齐承运心中暗骂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壮的和野蛮人,也不知道怎么练出来的,但却不敢在面上表露丝毫,只能讪讪笑道。
“是,是,大哥您说得对。”
大荒县内小巷错综复杂、道路曲折。
但对于许焰而言,则更方便他遮掩自己的行踪。
他始终死死抓着齐承运,让这个自小生长在这里的土著给自己引着路。
齐承运也识趣,知道自己没得选,只能老老实实的带路,数次避开了正在街道上巡逻的荡魔军士兵们。
临近县太爷曾经的官邸之时,许焰站在小巷中,抬头一望看着门上悬着的牌匾,有些惊讶。
“这县令县老太爷,居然也姓孟?”
齐承运慌忙解释道:“是姓孟,但和孟止道孟县尉的那个孟不是同一家……”
“孟县尉是本地大荒人,而县太爷甚至不是厉州人,不过有传言说两人是同一族的……”
“原来还有这重关系。”许焰皱了皱眉。
如果真有些亲戚关系的话,那这孟家在这大荒县内简直是独揽权柄。
管理一县行政和治安的县令、县尉都是孟家,若是他们平时作风稍微霸蛮些,那这大荒县内的百姓们还过的了日子么。
也难怪齐承运这样的贫苦百姓听到孟家遭了灾之后幸灾乐祸,就差拍手称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