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县衙外，根本看不到任何一个荡魔军士兵。

让这些荡魔军士兵上场去打仗，他们可能发挥不出多少战斗力。

但若是要他们逃命，那可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早早就在战斗开始时一哄而散。

更不用提现在连仇非白都已经死了的情况下，许多荡魔军士兵仍在城外待着，无人给出明确指令情况下完全是进退维谷，其军纪涣散可见一斑。

而县衙也有一部分毁坏于战斗余波中，倒塌下来不少碎石瓦砾，弥散着烟尘。

许焰站在县衙倒塌下来的门旁朝内望了一眼。

县衙内异常杂乱，依然是满地鲜血，院子最中间立着一根铁柱，柱子上用铁链拴着一个“人”。

正是曾经的县尉孟止道，现在的“尸王”。

许焰望了一眼：“看来他体内的朝廷气息是被仇非白吸走了一部分。”

尸王的气息现在变得很是衰弱，也不似之前那样嘶吼咆哮了，而是就这么毫无目的的慢慢在院内游荡着。

即便许焰接近他，他也像是置若罔闻一样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许焰并没有立即去查看他的情况，而是走向依然停在门口的那顶轿子。

那顶用大荒县的官员家属们的骨骼所制作成的轿子。

显然仇非白先前乘坐这顶轿子进入县衙后，等出来时就直接赶到了城内那时正发生动乱的地方，并没乘坐这顶轿子而去。

许焰仔细打量了几眼这顶轿子，心中有些惊讶。

轿子上的皮，显然是人皮。

而本应该是木制的所有结构，也都由人骨所代替，透着些森寒的邪气。

“这东西到底是怎么制作出来的？”

几个轿夫始终用黑布蒙着脸，许焰靠近后小心翼翼的摘下他们的黑布，却在看到黑布下的脸时悚然一惊。

全是些枯瘦矮小的完整人体骷髅！

仇非白不知用何手段将这些大荒县内的官员家属们，制成了这样能动能走，却没有自我意识的抬轿骷髅。

许焰看着他们，叹了口气。

这里面，很有可能就有已经死在仇非白手下，孟晚雪的弟弟或者妹妹。

许焰心情复杂，重新将黑布盖在他们脸上，转身朝着院子内的尸王走去。

“孟止道，”许焰试探性地叫了一声，但尸王却没有半点反应，“孟县尉？”

看他已经彻底没有了半点意识，许焰皱了皱眉。

曾几何时，自己本是要来救他的。

但如今这样，已经根本不可能救的了了。

厉王要炼制身外化身，如果真的炼成并且兴兵造反的话，恐怕不只是厉州，乃至于整个天下都会陷入一场无边浩劫之中。

许焰对朝廷无感，但对于要造反的厉王却也没什么好感。

虽然没有正面接触过，但光是迄今为止间接和他打的这些交道，就能看出厉王绝非是个什么善人。

“直接杀了他么？”许焰心中琢磨着，是要现在就直接杀了尸王，还是起码让孟晚雪见一眼再说之时——

“救……救命……”

县衙内的一间偏房中，忽然传来微弱的求救声。

许焰倏然抬头望去，看到那间屋子中不断淌出血液。

他当即朝那儿走去，推开门后，不由得心中一突。

“这么多尸体！”

入目所见，皆是残破的尸骸。

而求救者则是一个身穿七品官衣的年迈官员，两条腿像是被野兽啃噬过一般。

既然是七品官员，那他的身份就已经能够确定——正是这大荒县的县令，孟县太爷。

许焰靠近他一些，试探性问道：“孟县令？这儿到底发生了什么？”

孟县令神色痛苦，脸色苍白灰暗，他根本不愿回忆所经历的一切，捂着脑袋只不住的低声喊着救命。

许焰见他这样，看着他身上的伤，已经知道他恐怕也活不了太久了，只能叹息一声，站起身。

他正准备走出去将尸王了结之时，孟县令居然叫住了他。

“等等……求求你给州牧大人带个口信，就说厉王他……厉王他……”孟县令的气息逐渐衰弱，苦苦挣扎着道。

许焰皱了皱眉：“说厉王要造反？”

孟县令怔了怔，缓缓点了点头。

这事儿许焰早就知道，也并不以为奇。

但现在孟县令像是回光返照一样能说出完整的话来，许焰当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连忙又追问他这儿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孟县令断断续续的话语中，许焰终于听明白了。

首先，孟县令和孟止道还真是同一家人，都是来自厉州的阳川县的孟氏，被称之为阳川孟氏。

这阳川孟氏不少人在厉州各处县城内任官，其中甚至还有几人在帝京任官，虽然不算是个什么享誉天下的名门望族，但在厉州也算是个有些名气的大宗族。

总而言之，孟县令和孟止道这两个同为一族之人，掌控了差不多整个大荒县的权力。

而厉王所要炼制的尸王，是需要将同一个地方的所有官员抓至一处，任他们互相吞噬，最终只活一人，集结这个地方官员的所有朝廷气息方能炼制完成。

等体内拥有充盈朝廷气息的尸王练就，厉王便可将其转化为自己的身外化身，同时不被朝廷所注意到。

但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变数。

即为宗亲之间若是互相吞噬，所获得的效果会翻倍增长。

而整个厉州，也只有大荒县和少数几个县内有宗亲同县任官。

“所以，厉王挑选大荒县作为第一个下手的县城，”许焰蹙眉低声道，“不仅是因为这里偏远，容易掩人耳目，而且还是因为你和孟止道的缘故吧？”

孟县令沉重地点了点头，补充道：“他下一个下手的县城，应该就是阳川县了、”

阳川县，距离此地甚远。

甚至可以说位于整个厉州的腹地之中，距离厉州的州府——厉城也没多远。

许焰细细一琢磨，开口道：“不对，阳川县距离厉城太近，恐怕他不会挑选这里下手。”

许焰缓缓站起身：“无论如何，还是先去杀了尸王再说。”

然而，他还没走几步，孟县令连忙喊道。

“万万不可！”

“为何不可？”许焰回头，沉声问道。

“这大荒县内所有官员的朝廷之气都集结在尸王体内，如果他这一死，那势必会惊动朝廷……”孟县令解释道，“就算是我们这样的七八品小官，也同样在朝廷内登记在册，生死朝廷都能注意到。”

“厉王之所以要吸取朝廷气息集结于尸王体内，就是为了用这种方式不让朝廷发现。”

“哦？”许焰挑了挑眉，“那为何你要阻止我，杀了尸王，让朝廷发现大荒县内的官员们都死了呢？”

孟县令嘴唇颤抖了几下：“因为……因为……”

他身上的伤实在太重，疼痛难忍。

“杀了他，也没用。”

“而且他现在还不是尸王，得吃了我才是真正的尸王……”孟县令低声喃喃道，“你让他吃了我吧，吃了我之后，带着他去见州牧大人……”

“在这厉州，只有州牧大人才能钳制的了厉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