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转。
翻滚。
在与兰博基尼亲密接触的巨大惯性下,这两个动作不断的循环往复着。
“嘭”的一声巨响,身上的骨头早已不知碎了多少,因内脏破裂而出的大量鲜血从口鼻和身上的伤口涌出,瞬间染红了地面。
眼前的世界瞬间定格,褪色,变成了一张黑白照片,又渐渐的被黑暗笼罩。
……
全身酸痛无力,身上仿佛压着一座大山一般,几乎让自己透不过气来。
这是无边的黑暗消退后,肖飞意识回归的最初感受。
肖飞勉强的睁开眼睛,却依然只能看到无尽的黑暗,身不能动,目不能视,整个身体都被巨大的无力感包围,用力的吸了吸鼻子,鼻腔之中充斥着一股强烈的腐臭味。
“为什么这么臭……我这是在阴曹地府吗?”
“感觉身上好重啊,身上也一点力气也没有,人死后就会变成这样吗?”
“话说,怎么没见什么牛头马面,黑白无常的过来接引自己,现在这地府也改成自助模式了?”
虽然身体不能动弹,但是不妨碍恢复意识的肖飞想法上的活跃。
人在未知黑暗的环境中,总会下意识的想法活跃起来,无论是为了驱散恐惧,还是让自己更快的适应环境。
也不知过了多久,肖飞的身体里积蓄了一点点力量,勉力的举起双手将身上的重物推开,坐起了身子。
黑暗褪去,虽然早已有了些心理准备,眼前的景象还是让他心底一阵阵发凉。
一轮血色红月挂在天空之中,散发着的暗淡红光,将整片荒野都染成了妖异的红色,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黑色雾气使得肖飞的可视距离只有百米左右。
而就在区区百米之内,他目之所及的小小范围之内的地面上,竟然……
铺满了残缺不全的尸体!
足足有上百具之多!
“王德发???地府现在经济这么不景气?都开始大通铺了?怎么连个单间都不给安排,哪怕是四人宿舍也行啊……”
“看来死的人还是太多了,地府这边也土地紧张,估计房价现在也虚高了。自己这种新来的凑合凑合吧,只是希望父母能早点给自己烧点纸钱,自己也不奢望全款,只要能付个首付就行……”
“呃……嗯?”
肖飞本来还在这胡思乱想着,突然隐隐的感到有些不对劲,因为他发现所有的尸体都倒向了和他相反的方向,仿佛自己是什么瘟疫源头一般逃避着他,身上服饰也不是现代风格,而是中世纪欧洲的款式。
除了近处一些穿着铁质盔甲的士兵尸体堆成的尸堆之外,还有许多残破尸体散落在最远处,看起来都是一些年纪十五六岁上下的少男少女。
在那些士兵的尸堆中心有一支散发着微弱白光的棍状物被一只枯手紧紧的握着。
这只枯手的主人明显比较特别。
那是一个穿着一身白色长袍老者,整个身体如同被抽离了全部水分一般已经干瘪,裸露的皮肤显露着惨白枯败之色,借着昏暗的月光隐约的可以看到,老人的长袍上绣着一个金色的太阳图案。
“这些尸体怎么穿着这种服饰?这是拍戏出事了?”
“啧啧啧,这些尸体不是少腿就是少胳膊,还有连脑袋都没了的。那这个剧组可炸锅了,一下子死一百多号人,完了,导演牢底坐穿,家底赔翻啊……”
“相比之下,自己还算幸运的,最起码保了个全尸。说起来,娱乐圈虽然钱好赚,这么看起来也是个高危职业。”
在这炼狱一般的惨烈环境里,肖飞用这些怪诞的念头强行冲淡着心头的恐惧。
突然脑中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仿佛一把巨大的铁锤狠狠的在脑中捶打一般,让肖飞头痛欲裂。
伴随着头痛一些模糊的记忆片段涌入脑海。
“伊凡·帕特莱尔……伊凡·帕特莱尔……伊凡·帕特莱尔……”
一个名字不断的回荡在肖飞的脑中。
“伊凡?帕特莱尔?”
“谁?”
“我吗?”
难道我不是在地狱里?
而是穿越了?
一个念头突地在脑中冒出,紧接着便如同用最强力的胶水粘在脑中一般,无法挥去。
肖飞忍着脑中的剧痛,朝着身侧刚才被推开的重物看去:
这个重物被一件宽大的灰色披风覆盖着无法辨认,肖飞小心翼翼的将披风掀开。
“我尼玛……”
突如其来的惨烈景象所带来的视觉冲击让肖飞忍不住咒骂了一声。
披风之下竟然是一具褐发中年男人的惨烈尸体!
这具尸体面容极度扭曲,一双眼睛圆睁到了极限,甚至连眼眶都已经微微裂开,两道早已干涸的黑色血迹挂在眼角,好似死前经历了极大的惊恐与痛苦。
身体右侧的大半部分已经不知所踪,仅余下左侧的小半边躯干和左手以及脑袋部分,尸体的断裂处狰狞的伤口上附着着一层淡淡的灰色结晶。
地面上流淌着一滩从身体断裂处流出的无法辨认的各种器官和血液的混合物,正在散发着阵阵恶臭。
“啪!”
一声响亮的耳光声突兀的在旷野响起。
从脸部传来火烧一般的疼痛感提示着肖飞一切的真实。
“……我要是灵魂,被扇耳光不会这么刺激吧……”
肖飞捂着瞬间红肿起来的脸颊喃喃的说道。
“但是如果这不是地狱……这又是哪里呢?……这些死尸又是什么情况?”
无数个问号出现在肖飞脑中,如同顽童捅了的蜂窝一般,在他脑中不断的嗡嗡盘旋。
“淡定……我要淡定……”
肖飞强行压抑着狂躁的情绪,做了几次深呼吸。
“眼下最重要的是尽量的收集情报,不管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多一分认知,也就多一分活下来的可能性……”
“既然我能稀里糊涂的来到这个……诡异的世界,说不定我也能撞大运找到穿越回去的方法……”
“车祸发生的那么突然,我还有好多事情没有交代和安排,尤其是我电脑里500多个G的“学习”资料,那可是我花费多年心血收集的珍品,那些“讲师”小姐姐们无论是面容,身材还是学识的渊博程度,已经对于教育事业全身心的投入程度和热情都是一等一的啊……”
……
在一番心理建设之后,肖飞才稍稍平复住了自己复杂的心情,开始仔细的回忆分析着刚才脑中涌出的记忆片段。
虽然这些记忆片段破碎残缺,而且极其有限,但是肖飞结合着眼前所见和一番耐心的拼凑和整理后还是拼凑出来了一些大致的信息。
在这个世界中,当太阳升起之时,万物生灵还能在地上保持一个正常的生活状态。
而当黑夜伴随的红月降临之后,所有被黑暗吞没的人和其他生物,将会被黑雾笼罩,最终被恶魔的仆从们撕成碎片或者堕落成为只知杀戮的嗜血魔物中的一员。
而唯一能够与黑夜中的魔物对抗的能力者们被称为“适任者”。
伊凡·帕特莱尔,也就是肖飞,来自于一座名为福明顿的一级聚居地。
这个聚集地的人们世世代代从事着畜牧业,承担着为圣·伊甸王城提供肉类的任务。
伊凡的记忆中自己的亲人便只有母亲一人,懂事的他从小便帮着孤身一人的母亲照顾着家中的十余头肉猪,每天的工作虽然繁重,但是也算是简单而快乐。
直到王城的这次“适任者”的遴选来临。
由于近些年来白天不断变短,黑夜越来越长,并且这个变化还有不断加剧的趋势。
这个变化所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恶魔侵扰的强度和频率都在不断增强,而作为唯一能与恶魔对抗的“适任者”的伤亡率直线上升。
原本就不充裕的“适任者”力量,随着伤亡的不断增加,如今更是已经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
于是今年王城里的大人物们也不得不捏着鼻子放宽了长期被贵族独占的“适任者”遴选资格范围,下达了允许底层贱籍平民参与遴选仪式的决定。
而所有年满十六岁到二十岁之间的年轻人都符合参加仪式的资格,对于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家庭来说,如果家中能出一个“适任者”,这个家庭将直接实现阶级跃迁直接脱离贱籍。
所以很多孩子已经超过二十岁的家庭,几乎倾尽了所有贿赂护卫队的人员,只求能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而现在地上的尸体,就是与他一起参加王城“适任者”遴选仪式的村民还有护卫队的成员们。
“……这是直接团灭了?……就我一个独苗活着?”
肖飞感到一股凉气顺着脊柱窜升直达脑中,让他不禁打了个冷颤。
讲道理不应该啊,虽然福明顿作为一级聚居地也只有村子般大小,来的护卫队规格不高,但是在黑夜中穿行的话,护卫队中最起码会有一名“适任者”压阵啊……
一名资深的“适任者”保护一只百来人的小队伍在王城附近的黑夜中行走,一般来说应该不可能发生什么意外啊。
而眼下这一地的狼藉也就意味着这支队伍所面对的危机绝对不是他一个普通人能够处理的,甚至连苟住的机会都没有。
肖飞狠狠的敲了敲脑袋,试图在空白的大脑中找出这场惨案发生的过程,以及自己是如何活下来的线索,但是却丝毫没有任何头绪。
不远处枯手中的微弱白光忽然闪了一下,然后开始渐渐黯淡下去,周围淡淡的黑雾此时也开始变得浓重翻腾起来。
一股强烈的危机感袭上肖飞心头。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
“既然不能从自己身上找到线索,那就从身边入手,寻找生机。”
“既然这个灰袍人离我最近,那么说不定他身上会有我存活下来的线索。”
强烈的求生欲压下了肖飞的恶心与恐惧,开始快速的在身旁灰袍人的尸体上翻找着,而且很快就有了收获。
他找到了一封以蜜蜡火封的信件,封口早已打开,此时蜜蜡只残存了上半部分,看着残存的图形貌似是三叉戟的尖端部分。
肖飞迫不及待的掏出信件,在昏暗的光线下仔细的辨认着信件内容:
“找到吊坠带回来,杀掉所有与它有关的人。”
没有落款,只有短短的一句话,其中所蕴含的信息却令人毛骨悚然。
回想到自己刚醒来,灰袍人压在自己身上的姿势,肖飞下意识的将手摸向胸前,手中传来一阵金属特有的凉意,接着手中便传来一下刺痛。
下一瞬间,肖飞眼前一黑,无数的画面涌到眼前。
白袍老人手举着白色法杖,法杖上散发的圣洁白光驱散着周围的黑雾,身后百余人亦步亦趋的跟在老人身后,在黑暗的旷野上行走。
灰袍身影突兀的出现在老人身后,一只被黑色鳞片包裹着的手臂直接穿过了老人的胸膛,并且瞬间吸干了老人身上所有的生命气息。
本来有序的队伍在异变之下骚乱起来,士兵们手举着武器大喊着冲杀过去,少男少女们发疯似得狂奔想要逃离这处炼狱。
灰袍身影在人群中快速穿行,所有人都死了。
画面最终定格在伊凡被灰袍人手臂当胸贯穿的那一格上,然后回归于一片黑暗。
视觉渐渐恢复,肖飞愣愣的站在原地,脑中混沌不堪。
“难道这些画面这就是这支队伍全灭的过程?”
“所以……我……已经……死了?”
这样的贯穿伤之下又怎么可能有活下来的可能?
尤其是画面中那名白袍老者变成干尸的死亡过程还历历在目……
肖飞提心吊胆的扭动着僵硬的脖颈向着胸口看去:
胸前的手掌握着的金属物体,只是失去吊坠之后仅剩下的一个断裂的坠扣,手掌上被坠扣尖锐处所刺破的伤口流出的鲜血正在不断向胸前滴落。
肖飞深吸了一口气,壮着胆子抬起了手掌:
好在并没有看到什么狰狞的伤口之类的可怕景象,除了衣服上巨大的破洞之外,身体还是完好无损的,只是在胸口位置多了一个巴掌大的诡异灰色符号。
整个符号由几个圆环组成,圆环之间的空间里排列着许多难以理解的不知名文字;一个等分的三角形嵌在最外侧的大圆之中,三角形内部最小的内切圆将三角形分成的三个小空间之中,分别画着太阳,新月和星星图案,符号正中则是一个不太规则的字母“C”。
而让肖飞汗毛直立的是,这个符号仿佛有生命一般,正在快速吸收着胸口上滴落的残留血迹,在几个眨眼的功夫之后,吸收干净全部血迹的符号便渐渐变淡消失不见。
“我擦?这什么情况?这吸血的符号又是什么鬼东西?这种女人福音的好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我一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身上?”
好吧……一番观察之后,肖飞得到了两个消息。
好消息是自己现在确实还活着,而坏消息是自己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不是以“人”的身份在活着,还是变成了一个什么诡异莫名的东西。
正在纠结之际,肖飞忽然发现周围的翻涌的黑雾此时已经浓如重墨,并且开始不断的往这块场地压来。
凄厉的惨叫声,诡异的低语声,令人牙酸的咯咯声自黑雾中传出,回荡在这片旷野上,不少被黑雾沾染到的尸体,也开始在地面上剧烈的痉挛,仿佛下一刻就会从地上爬起来冲向自己。
场地中的黯淡白光频繁的闪烁着,只是重新点亮的间隔越来越长,就仿佛狂风中的残烛一般,随时就会熄灭。
“卧槽!”
回过神的肖飞赶忙手脚并用的向着光源所在的位置跑去,哪怕它下一刻就将完全熄灭,但是在这样的环境下,这是完全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自己唯一还能想到的挣扎方式。
桀桀桀……
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怪笑声,一个人型魔物从黑雾中钻出。
这个魔物肚皮朝上,四肢支地,如同蜘蛛一般在地面爬行,脑袋违背生理常识的拧转了180°,浑身上下长满了大大小小的脓疮,不断的有黑色的脓血从中流出滴落在地面上,被脓血腐蚀的地面发出嗤嗤的声音逐渐的变成黑色。
“蜘蛛人”一双赤红的眼睛看向肖飞,眼神中充满着嗜血的欲望,遍布着森白尖牙的嘴巴以非人的角度直接咧到耳根位置,喉咙中不断发出“桀桀桀”的怪笑声。
虽然每一次白光亮起,魔物身上都会冒起白烟,发出凄厉的惨叫声,但是它依然坚定的向着肖飞的方向一步步走来。
“桀桀桀……”
越来越多的“蜘蛛人”从四面八方的黑雾中涌出。
肖飞借着闪烁的微弱白光好不容易来到了白袍老者的尸体旁边,伸手就想要抓过那根白色的法杖,来抵挡这些黑雾中走出来的怪物。
“咔嚓……”
一声不大的清脆碎裂声响起,却仿佛在肖飞的脑中引爆了一颗核弹般轰然炸开。
那根法杖碎了……碎成了粉末……
肖飞感到自己的心仿佛也跟着它一起碎掉了……
白光彻底消失,黑暗成为了这片旷野唯一的主宰,黑雾席卷而来。
“你大爷!!!”
空旷的旷野上回荡着肖飞不甘的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