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只是纸张的价钱。

笔墨纸砚，另外三者同样重要。

就先说这墨，好的墨锭堪比黄金，而哪怕是差的，价格都相当昂贵。

大概能用个两月的墨锭，最普通的堆在仓库里的老库存，都得三百文！相当于普通农民三口之家，丰收之年，一两年的盈余！

而砚台同样不便宜，好看的，有规格的砚台，起码都得好几百文。

牧尘随便指了指，旁边柜台上一块看起来很不起眼的砚台，就得要二百文，贵的触目惊心。

越聊，牧尘越觉得心虚，原本感觉很多的十几两银子，貌似根本就不经花。

正经配上一套好的笔墨纸砚，恐怕就花的差不多了，以后再想要补充墨锭、纸张，还得不停花钱……

这哪里受得住啊！

最终，聊了半个多时辰，牧尘也就只买了一只最便宜的毛笔，作价两百文，乃是以黄鼠狼的尾尖之毫制成的狼毫笔。

这种笔，本来不该这么便宜，因为前段时间一个意外，这支狼毫笔不小心掉到地上，笔杆刮出了几个缺口。

又实在没有什么修复价值，便干脆低价出售。

读书人都好面子，公子小姐们，也不缺这点钱，这支笔就一直留在店里，没能卖出去。

正好今天牧尘撞上了，算是捡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便宜。

谢过耐心指点自己的小丫鬟，牧尘告辞离开。

身后，墨宝阁内。

老板放下手里的毛笔，打量着新鲜出炉的字，欣赏自己龙飞凤舞的杰作，满意的点点头，忽然转过头。

“墨香，你和先前那位客人认识？”

被称作墨香的小丫鬟微笑着摇头，“掌柜多虑了，我和他并不认识。”

“那你为何……”

“看他身材魁梧，并非常人，日后或许能有一番作为。”

墨香笑眯眯的道：“所以就卖他一个人情，毕竟咱们也不吃亏。”

老板没再多问，小心翼翼的将面前的毛笔字吹干，卷起来交给身边的墨香。

……

有了毛笔，接下来需要解决的，便是笔墨纸砚中的另外三者。

公子和小姐们，当然是一整套都配齐全，舒舒服服的在纸上写毛笔字，牧尘没这个财力，没这个背景，便因地制宜。

干脆选择用水，在石板上写笔，这样就干脆利落的解决了墨水纸张和砚台的问题。

来到河边，牧尘将自己的决定告知林先生，把这老鬼气的差点跳起来。

“你说你，穷成这个模样，连一套像样的笔墨纸砚都买不起，还让老夫教你？”

“看你体格强壮，血气旺盛，力气肯定远非凡人能比，老夫还是劝你，去找点卖力气的工作，别在这浪费时间！”

旁边的绿依听到这话，不屑的撇了撇嘴，“你这老秀才，还有脸嫌弃我家公子穷？”

“你倒是有钱，出生富贵家庭，结果屡次不中，越考越穷，最后连自己的老母都给卖了，房子也归了别人，还是没能考上！”

“就你这样的货色，哪来的脸嫌弃我家公子？”

林先生被一顿狂喷，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狠狠地戳在要害之处，被气的暴跳如雷，双眼直翻白。

要不是实在打不过，跑也跑不了，林先生现在肯定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甚至和牧尘、绿依拼命。

可惜，世上没有这么多如果，纵然他再怎么不愿意接受，再怎么愤怒，林先生还是只能捏着鼻子教牧尘认字写字。

最开始，林先生还想糊弄，故意教错一两个笔画，绿依却一下子就看出来了，二话不说，就是一顿教训。

也不见绿依有多大的动作，只是手指轻轻一点，林先生就疼的在地上直打滚，嘴里直骂脏话。

还没骂两句话，就疼的说不了话了，旁边的牧尘看的是目瞪口呆，绿依姑娘还真是个神奇的人，不，神奇的妖怪。

越是相处，就越是能看到绿依与平时截然不同的一面，简直……太讨人喜欢了！

有这样的一位姑娘，全心全意的为自己着想，牧尘怎么可能讨厌的起来？

没多久，林先生就彻底服了气，乖乖教正确的字词、符号。

见他不再搞鬼，绿依与牧尘打过招呼后，留下两句狠话，便面带笑意的跳进了河里去。

人已离开，但经过之前的教训，林先生却是丝毫不敢怠慢，总算是让教学进入了流程。

眨眨眼的功夫，秋去冬来，冬去春来……

又是几个月过去，牧尘每天的日程安排的越来越忙，日子越来越充实，过得很自在。

他没忘了之前的承诺，每过一段时间都会给林先生带着好酒好菜，并且态度颇为礼貌，完全是按照对待老师的规格，来对待林先生。

时间一长久，拿人手软，吃人嘴软，加之牧尘待人尊敬，且学习速度飞快，展现出不凡天赋，林先生态度也是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软。

哪怕已过去三月，超出了两人最先约定的时间，他也没主动离开。

能多学点知识，牧尘自然高兴，当然不会主动提起此事。

两人便维持着这一层微妙的默契，一个逐渐全心全意的教导，一个宛如干枯的海绵，将所有知识全部都吸收。

一日，牧尘手里捧着新买的二手书，正如痴如醉的读着，旁边静静看着他的绿依，忽然道：

“公子，如今世道越来越乱，河神府上破事越来越多。”

“前段时间的河道之变还没平定，最近似乎又有人暗中对鱼群下手，想借灵鱼修炼邪法。”

“绿依要负责的事，也是越来越多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可能没空来和公子闲聊了。”

听得此言，牧尘抬起头，看向旁边侧躺在山石上的绿依。

少女一身绿色长裙，发间插着一根碧绿如洗的翡翠发簪，银白色月光照耀下，俏脸越发美丽，此刻似笑非笑，看不出什么来。

想起这两三年相处以来，绿依总会偶尔碰到类似的事，然后消失一段时间，牧尘便不疑有他，点点头。

“放心吧，绿依姑娘，我会在这段时间里用功读书的，林先生也会用心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