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怕了?”死鱼一般的贡三突然开口说话,吓了老潘一大跳,他四下看看,幸好没有李天畴的影子。
“这跟怕不怕没关系,你刚试过他的身手,你觉得凭我们两个人能奈何得了他?”
“呵呵,是够厉害。”贡三肿的像猪头一样的脸居然还能笑出声来,“不过,那又如何?进了坟场一样是条死狗。”
嘶,老潘倒吸一口冷气,那个地方是鬼见愁,估计姓李的八成会丢掉性命。合作固然是好的,但事成之后他能得到什么?贡三背后的组织岂能轻易让他这个外人来去自由?
老潘自讨此番任务早已失败,只求平安脱身,但现在骑虎难下,偷偷溜走往回跑?且不说山谷中的佤邦武装,就是刚刚走过的密林,仅凭自己的能力也绝难活着出去。
见老潘沉默不语,贡三自然清楚对方的顾虑,原本不想待见这个狡猾的老头,但李天畴突然发难让他狂傲的心态严重受挫,说不得也要利用一把了,老头眼下左右没了活路,所以只要许诺让他平安脱身,相信对方也会殊死一搏。
“只有跟我合作,你才有活着出去的可能,想想清楚。”
老潘有点抓狂,但不得不承认对方的话直击要害,暗道此人聪明绝顶。当时利用李天畴处理追兵的机会,他和贡三在岩石后面只是试探性的聊了几句,但很快便被对方抓住了要害,轻松的了解到了二人之间的诡异关系,也怪自己鬼迷心窍,老命都快不保了,还在想着法子如何反制李天畴,尼玛的,现在真是走投无路了。
“好,合作一把,我只求平安离开。”左右思量,实在没有选择余地,老潘只好虚以委蛇,到时候只能见机行事、阿弥陀佛了。其实相对于李天畴而言,他更害怕贡三背后的组织。
“痛快,到时候留意我的手势,遇到状况你要……”贡三说着话有意压低了声音,老潘自然连连点头,不敢有任何疑问。
李天畴吹着口哨,踱着方步回来,一副轻松自在的模样。一圈溜达,并非是瞎逛,他一方面需要仔细观察通往坟场小路的入口,另一方面也是缓解一下焦躁的情绪,从接到任务到目前,已经足足过去了五天,可以说毫无建树,连钦帮或者自由民族运动的边都没摸到,教官也没了消息,国内的情况更是两眼一抹黑,实在糟糕。
除此之外,更为麻烦的还是自己越来越难以控制的冲动,刚才差一点就假戏真做、杀了贡三,甚至有将一旁罗里吧嗦的老潘剁了喂狗的想法。
老潘却早已躲回到门框内老老实实的坐着了,汞三还是仰面朝天躺着,但观其状态已经不似之前毫无生机的模样,李天畴对此人身体的恢复能力略感惊讶,但也仅此而已。
长呼一口气,刨除杂念,李天畴看看了腕表,时间卡得刚刚好,他伸脚踢了踢贡三,用冰冷的语气吩咐,“到点了,出发。”
贡三的性格果然够辣,并没有耍横,也未哼哼唧唧、扭捏作态,他挣扎着活动躯体,然后呼的一下,竟然坐了起来,只是看向李天畴的目光依然凶悍,而且还夹杂了些许露骨的仇恨。
李天畴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对方,直到其很艰难的站起了身,他才上前一步,毫无征兆的扣住了对方的右臂,然后以肉眼难以看清的速速,飞快的将贡三脱了臼的手腕复位。
老潘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近前,他用残破的黄油布将剩下的熏肉包裹起来,背在身上,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对此李天畴并无任何评价,也不打算帮忙,只是用眼神示意贡三头前带路。
贡三也不答话,反复活动了一下右手之后,才摇摇晃晃的弯腰拾起了地上的匕首和柴刀,然后扭头就走,侧脸像烂柿子一样肿的老高,倒也显得十分彪悍。
这回李天畴缀在了最尾处,把老潘夹在了中间,这是明显存在防范心理的安排,他也无所顾忌,前面俩人更是无可奈何。
刚开始的山路并不难走,爬过一个陡峭的上坡后,便沿着起伏的坡地顺势而下,道路除了有些泥泞外,宁静异常。远远的就能看见前方大片的原始森林像墨绿色的毯子一般铺向远方挺拔的高山脚下,气势磅礴,叹为观止。
约莫再走了五里地,三人在一块巨岩处拐弯,已到了密林边缘,前方阴森之气扑面而来,小路到此为止,裸露的泥土和山岩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数百米范围的蒿草和灌木,渐次延伸到密林中。
隔着老远就能闻到森林里特有的植被混合泥土的清香,阴冷的山风中还夹杂着少许腐臭和怪异的腥味,若有若无,但难以逃过李天畴敏感的嗅觉。
贡三停下脚步,斜着脑袋瞪着李天畴,那意思是前方就要进入林区,你给个意见。连句话都懒得的说,可见此人的恨意之深。
李天畴无所谓的撇撇嘴,反而开口询问老潘的身体状况,对方受宠若惊,连连表示没有问题。他点点头,望着二人干裂、泛着白皮的嘴唇,有意晃了晃腰间的水壶,吩咐道,“继续。”
还剩小半壶水,李天畴压根就没有打算再分给二人半滴。他注意到,前面路过一个小小的山涧,口渴难忍的贡三却视而不见,一旁的老潘着急的要死,但看了贡三的脸色后,垂头丧气的没有任何表示,这就很说明问题,他自然也不会傻乎乎的在那里补充水源。
李天畴倒要看看贡三能熬到什么时候,这片林子中很多秘密被其藏在脑子里,死硬着不吐露只言片语,这本身就是极大的危险。他不怕二人能玩儿出什么花样,却对未知的密林充满好奇,潜意识总感觉在其中能发现些什么,否则教官那条没头没脑的消息就毫无意义了。
密林中阴暗潮湿,植物层层叠叠的枝丫几乎完全遮蔽了日光,身处其间说不出的难受。脚下磕磕绊绊,时而是松软的腐叶枯枝,时而是坚硬光滑的植物根茎,它们盘根错节,无处不在。
偶尔还有几处粘稠的烂泥地,稍不注意便会陷下去半个脚脖子,而隐藏在暗处的各种蚊虫毒物蜂拥而至,像是经久没有吃到新鲜食物一般对着三人狂轰滥炸。
对于此类东西,李天畴等人早有准备,除了眼睛以外,浑身被衣物裹得密不透风,而且还点燃了松香熏草。即便如此,他们还是低估了林间这些小小恶魔的战斗力,老潘和李天畴先后中招。
老潘被一只黑黢黢的毒蚊子盯到了眼眶,只有几秒钟时间,他的右眼便迅速肿胀,眼脸外番,连眼球都被挤出了半边,像个鸽子蛋一般贴在眼眶上,说不出的诡异和恐怖,足见此蚊虫的毒性到了何种地步。
而李天畴的脚踝处意外被一条肥肥的蚂蝗突破,多亏他异于寻常的反应能力,迅速一把将其抓掉,饶是这样,他也感到伤口火辣辣的疼痛,于是飞快挤尽伤口血液,又扯了布条将脚腕处狠狠扎牢,防止血液回流。
此种毒物如果真的变异,后果很难预料,以李天畴的经验判断,如此简单的处理,恐怕无济于事,只消几分钟便知道结果,此刻他有些后悔草率行事了。
三人中唯独贡三独善其身,这家伙似乎并不关注李天畴二人狼狈的样子,凶狠的挥舞着手中的烧火棍,偶尔扭头看上一眼,虽无乘火打劫之意,但充满了讥讽与不屑。
行程并未因此而耽搁,在李天畴冷漠的目光中,老潘可怜巴巴的咬牙前行,他也不动声色的紧随其后,只是更加谨慎留意这些无孔不入的毒虫。
数分钟过去,李天畴并未发觉身体有何异样,而潘老那可怖的眼球也稍稍往眼眶中回缩了一些,因肿胀而红的透明的上眼皮也舒缓了许多。
但越是这样,李天畴就越感到不安,他紧走几步贴近到贡三身后,仔细观察其身体周围,很快发现了一个令他十分惊讶的现象,蜂拥而至的蚊虫对贡三粗肥的身体并不感兴趣,主要攻击目标还是针对他和老潘。
这家伙身上藏有什么东西?李天畴的心头顿时升腾起一团怒火,当即断喝道,“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