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么说,李天畤都是他曾经的老大,背后反水,张文从骨子里是瞧不起的。
“好!还是臭虫兄弟有见识,以后跟着张文多努力,有大好的前程等着你。”彭伟华夸张的哈哈大笑,一扭头冲文辉道,“我们差不多了,你要不要表个态呀?”
文辉虽然年长于彭伟华,但性格却是一班裕兴老兄弟中最软的一个,彭伟华这帮人的骚事儿他躲都躲不及,那会当众表态,把手一通乱摆,“完事儿了就走,特么的,老子还准备开门做生意呢。”
“文辉,不是我说你,别光顾着闷头挣钱。”彭伟华笑呵呵的起身拍着文辉的肩膀,“我那便宜徒弟这回来可是真敢下死手的,千万注意点,你这场子里有啥弯弯绕绕的,我门儿清的很,哈哈,走啦。”
“滚远点!”文辉冲着彭伟华等人的背影狠狠的吐了口吐沫,他终于明白对方为什么莫名其妙的跑他这儿来开碰头会,目的就是为了说给他听的。
一想到阿华后面那句话,文辉的心底就发凉,这算是一种要挟么?昨天李天畴突然造访就让他担心不已,生怕被看出点什么来,幸亏良子喝多了胡言乱语,触了对方的霉头,否则还真不好说会是什么后果。
但是公然对抗李天畴,不去蔡家园,他还没那个胆子,可是去了又担心彭伟华捏着小把柄,冷不丁的瞎捅一下也不好受。
麻痹的,别以为你黑了祁宝柱股份的事儿老子不知道,整急眼了,一起亮出来在当家的面前,看特么谁有好果子吃。
文辉原地转了个圈儿,终于有了万全之策,他掏出手机给小刘拨了电话,“刘啊,明天蔡家园咱俩必须去一个人,我看你合适……嗯,嗯,我明天约了安董还有对方的燕总谈事儿,你就代劳了,哎呀,就这么定了。”
李天畴在一家规模颇大的租车行租了一辆福特越野车,试了试性能还不错,就直接把车开到了福山的家多福超市,反复看了手机,小宋一直没有发消息过来,于是按照自己想法采购旅途物资。
野营帐篷、睡袋、电筒、一次性餐具、塑料布、方便面、桶装矿泉水等等,还有自认为不错的零嘴小吃,大包小包一大堆。又去了附近的药方买了些纱布、酒精、消炎及感冒药,将后备箱塞的满满当当才算作罢。
一直到中午,李天畴依然没有等到小宋的消息,看看已是饭点时间,于是便又把电话拨了过去,这回通话音响了好久,电话才接通,小宋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现在不方便,还没忙完。”
“再忙也要吃饭吧?”李天畴费解,交代些事项至于么?
“你自己先吃吧,总部有午饭。”
话筒内很快传来了忙音,李天畴握着手机有点茫然,仅仅一天之隔,小宋的态度前后判若两人,莫非遇到了什么难事儿?还是我哪些地方做的不对,让她不快呢?
是了,怕是一再建议她离开裕兴,才导致了如此结果,李天畴很快就猜出了事情的根源。小宋毕竟与他不同,自小在耿叔身边长大,对裕兴的感情自然要深厚的多,哪能说离开就离开?
李天畴意识到这件事他操之过急了,但是处在他的立场,对现在裕兴某些人的做法,不可能听之任之,可真要对曾经患难与共的兄弟喊打喊杀,李天畴自问也做不到,所以矛盾。
而且很多东西从根子上都发生了质变,打杀几个人不起任何作用,明智的做法是远离漩涡。李天畴自问对得起耿叔的嘱托,也对得起裕兴,但人各有志,付尔德等人的投机做法他可以指责,但不好干涉,至于彭伟华,恶事做多了也自有报应。
但这样的想法,或许在小宋的眼里是一种逃避和自私了,李天畴仰天叹息,顿时没有了任何兴致,把车开回了快捷酒店的停车场便上楼睡觉。
直到晚间,迷迷糊糊的李天畴才被电话铃吵醒,本以为是小宋的电话,未料到是个陌生号码,按下接听键,才知道是罗军。
对方听祁宝柱说李天畴回到了福山,自然赶来相会,对于这位似领路人一般的老大哥,李天畴不敢怠慢,匆忙洗漱一番便直奔裕兴车行。
三人没有去什么酒店饭馆,直接就在车行的后院摆了张小桌子,然后叫了些外卖和小菜,围座小酌。
罗军变得又黑又瘦,容貌也一下子老成了许多,但依然健谈,言语间充满了对未来生活的期望。这是李天畴最欣赏对方的一点,纵然历经艰难,但百折不挠。
三个人干掉了三瓶白酒,临走时李天畴从兜里掏出一摞厚厚的钞票拍在了桌子上,“两万块,不算多,兹当我对新店的贺礼。”
二人哪能接受,红着脸抓起钱直往李天畴口袋里塞,但被李天畴给摁住了,“这钱不是白放的。我有个不情之请,日后,如果我的小兄弟落了难,还望二位能收留则个。”
撂下这句话,李天畴扬长而去,罗军一头雾水,但祁宝柱却若有所思,所谓小兄弟自然指的是船长几人,但话外的意思却是暗示裕兴日后必将大乱,这些小家伙是无法自保的。
回到酒店一觉睡到天亮,李天畴收到了小宋发来的一条消息,“我和老祝先出发了,跟你说一声。”
对着短信足足发了十分钟的呆,李天畴才回过神儿来洗漱出发。
刚到蔡家园便下起了小雨,李天畴沿着曾经熟悉的山路缓步而行,这里有着太多深刻的回忆,他想走慢点,兴许下次再来的时候是很久以后的事儿了。
路上,李天畴一直在思考着小宋突然冷冰冰的转变,其实心里很难受,或许这次福山之行原本就是个错误,看到了一些不该看的东西,也发了一通莫名其妙的邪火,徒增烦恼而已。
李天畴意识到当初答应教官时,也即是他与裕兴之间彻底割裂的时候,不是简单的感情可以替代和弥补的,所谓道不同么。由此,恐怕对小宋的承诺也会最终泡汤。
即使走的再慢,也远远看见了耿叔的墓地,周围黑压压的站了一圈人,全都胸带白花,清一色的黑西装。祝磊和小宋站在最前面,后面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轮椅,却是小刘和小霍,再后面都是陌生面孔,想来是一群跟班的小弟。
李天畴极目搜寻之下,终于发现了祁宝柱和游世龙二人远远的站着,有种无法形容的孤独。
再未见到裕兴其他的老兄弟,连付尔德都没来,这比他之前预计的结果还要差,老祝搞这么大场面是给我李某人看得么?
李天畴压住了心头的怒火,不动声色的慢慢走过去,对面的一大帮子人也自然注意到了他,纷纷举目观望,曾经的当家人,现在的孤独客,从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渐行渐近。
“当……”祝磊刚一开口便被李天畴摆手制止了,他发现小宋憔悴了许多,但是看过来的眼神却异常的坚定和冷漠。
于是李天畴立刻明白了对方的心思,心里残存的一丝希望也彻底熄灭。他微微点点头,便转身面朝耿叔的墓碑,“叔,天畴以个人的身份来看望你,今日之后,不知何年何月再来追思,恕天畴不恭了。”
他说话的声音很大,完全是发自胸腔的吼声,就是要让周围所有的人都能听得清楚,特别是老祝和小宋,向他们表明一种态度,既然各有各的坚持,不如直接摊开来。
祝磊的脸色难看,而小宋浑身一震,大滴的眼泪夺眶而出。
说罢,李天畴跪下,咣咣咣磕了三个响头,再起身时,根本没有理会祝磊递过来的三炷香,继续道,“我又见到了他,可惜还是没能逮住这人,有生之年恐怕是与他不死不休了,我去了。”
李天畴转身凝视着小宋,“西北之旅还能成行么?”
小宋一直沉默着,本就白皙的面色愈发的苍白,既然已经选择了立场,她就很难再坦然的面对李天畴。山风刮过来的时候,雨点开始变大,祝磊觉得自己握香的手都有点发酸,但小宋却未答片言。
“明白了,保重!”李天畴黯然离去,翻过小土坡后又在海叔的墓前默默站了一会儿,正准备要走时,却看见了游世龙和祁宝柱。
三人静立了一会,还是李天畴先开口了,“以为没机会聊几句了,你老哥现在好忙啊。”
“忙个毛线,寻个寄托而已。”游世龙也不知该从何处开口,只能半开玩笑,“当家的,这就急着要走?”
“到村子里找下秦伯,然后就走。”李天畴点点头。
“不痛快的事儿,莫放在心里,一切随缘。”
“谢谢。有件事儿想托付老哥。”
“你尽管说。”
“帮忙照看下小宋,保她周全。”李天畴略一思索,又道,“我的号码,祁宝柱有,以备不时吧。”
游世龙皱起了眉头,裕兴现在的所作所为他都清楚,李天畴回来了两天发生的动静他也有所了解,但绝没想到对方的话会如此消极和严重,莫非裕兴还真能走到那一步?
不过苗头的确很不好,游世龙早就抱着眼不见心净的态度,不是东游西荡,就是拽着船长遍访名山,美其名曰求仙,实际上也是散心和麻痹自己,毕竟裕兴也是他的根,看着不管不好,想管又没地方下手,都是过命的兄弟,拿谁动刀子?
但李天畴的话无疑是当头棒喝,游世龙竟不自觉的出了一身冷汗,“当家的,事情没到那一步吧?”
“防患于未然吧。”李天畴无意解释太多。
“好,我答应你,有我老游在,担保小宋丫头无恙。”
“谢谢。”李天畴微微一笑,“二位也多保重。”说罢便独自下山而去,自始至终都没有再看祝磊那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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