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医院里其他医生多半有事，这个时间点就我在，收拾好了你们快点回去，出院手续我给你们办，咯，这是剩下的点滴钱，退给你们。”

老医生把药单和三百块钱递给中年，支着腰站了起来，护士看着那鲜红色的影子瞪大了眼睛，正要说什么时，被老医生给瞪了回去。

“医生好！”

医生，护士往外走去，这时大伯走了进来，脸上还沾着水滴。

医生笑了笑，护士一脸不耐烦的扭着身子走了出去。

“大伯，医生又说我妈什么时候醒么？”

病房里安静下来，陈子鸣问道。

“额……说了，说了，不过当时急急忙忙的，我没听清，不过应该不用太久了吧。”

大伯想了想，看着中年吃粉的样子，咽了咽口水。

没得到答案，陈子鸣看了看药瓶，这瓶药像是才挂起来不久，以这个速度还要一个多小时才能打完。

“那我去问问医生，要是还要一段时间，我就带你出去吃一顿饭。”

说罢陈子鸣便站起身走了出去。

刚走到护士服务台，里面便传来吵骂声音隐隐的，还有老医生叹息的声音。

陈子鸣通过玻璃窗上铁栏杆的缝隙看向里面，那位护士正指着老医生的鼻子，唾沫横飞。

“老不死的，你晓不晓得他们昨天的五千块钱一点都不剩了？今天打的几瓶药的药钱都还欠着，你还让他们退了，还给他们钱？他们跟你啥关系？八竿子打不着，你怎么把好的都给别人？肥水不流外人田你不晓得咯？”

“今天的这几瓶都是能量，我老了，但是你还糊弄不了我，剩多少你心里明白，他们是病人，做医生不能坏了良心。”

老医生看着眼前的人说着，语罢，老医生叹了口气就要离开。

护士却从背后一把抓住了老医生的胳膊。

“叔，我晓得啦，这不我也没反对嘛，就是想晓得你那十多张单方是什么样的，你能不能给我啊，反正你也没老婆，稀世药方可不能在你这里断了……”

“不行，这些单子都是烈药，一个不慎喝出了人命，那就毁了我的名誉，我从医五十年，从没出过问题，不能到老了把这些断了！”

提起药单，老中医的眼睛瞪得比牛眼睛还要大，语气里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

“老不死的，你不要墨守成规了，你以为我愿意要你的破单子么？你这顽固，要不是我一直在院长面前说好话，你以为医院要你？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养活自己是吃得谁的饭？我为你付出那么多，就请求你一点事情，你都不愿意？”

好话软话说尽，护士的声音也尖厉起来。

砰砰砰！

“医生还在么？”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了起来。

陈子鸣现在门外收回手，停了一下，轻轻问道。

“在的，小伙子，我这就来！”

老医生严肃的表情再次变得柔和，不过并没有微笑，仅仅是柔和了几分，但在陈子鸣眼里，这张沟壑纵横的脸仿佛自带笑意。

“干嘛嘞？干嘛嘞！”

护士抢过医生一步打开了门，抬着头不爽地问着陈子鸣。

陈子鸣没有介意，看着两个黑乎乎的鼻孔，接着问道：“621号病房一号床的病人什么时候能醒？昨天我没有到，今天刚刚才来，所以要了解一下实际情况。”

“哦，小伙子没事的，估计今晚就可以醒了，病人有高血压，记得让她忌口，别太劳累，这次晕倒情况还是很严重的，需要长时间的静养，切记别让她情绪有太大的波动。”

“谢谢医生了！”

陈子鸣回应着护士背后的人。

“还有事吗？没事快走吧。”

发现自己被忽视，护士尴尬的眨了一下眼睛，刻意提高了一下嗓门说道。

“哦，有倒是有，就是有点太麻烦了……”

陈子鸣慢悠悠说道，装出一副傻乎乎的样子。

“说，什么事就直接点，磨磨唧唧是不是男人？”

护士嘴皮一动，吐出两句话，听得陈子鸣感觉怪怪的。

“就是二号床病人的床单被弄脏了，而且地面上也很脏，我不知道哪里有扫把，也不晓得在哪里换，所以能不能麻烦你帮我解决一下？”

陈子鸣一五一十地说道，护士听完后好生没气的骂了几句，如同上了发条的玩具一样慢慢移出服务站。

看着护士消失在走廊尽头，陈子鸣扭过头看了看老医生，老医生万般无奈地坐在沙发椅上揉着膝关节。

“小伙儿，谢谢了……”

“没什么，我只是来问问事情的。”

“哈哈哈，小石她不懂，我还能不懂么，不过这么多年也习惯了。有些东西如果都给，早就给了，可是现在的年轻人都浮躁，没有那个性子慢慢给人看病，估计啊，这些单子到我这里就断了……”

老医生低语着，似是自言自语，但陈子鸣晓得这是对着他说的。

“小子不才，老前辈不嫌弃的话就把那些东西给我吧？”

陈子鸣也轻言轻语，看着老医生昏黄却澄澈如泉水般的眼睛，微微笑着。

老医生一愣，脸上的胡子抖了抖，微眯起眼睛打量着眼前人。

穿着不像社会上的不良少年，说话时声音还带着压抑，没有太多的套路献媚，多半是大学里的学生。

“你是学什么专业的？”

“嗯？小子学的是运动康复。”

陈子鸣一五一十地告诉老医生。

老医生点了点头，拿起的手又慢慢放下，好像在纠结着什么，于此循环了三次。陈子鸣静静看着没有言语，随后老医生像是那定了什么，在身上的口袋里翻找着，拿出一个黑色的盘。

“拿去吧，小石一心要这些东西，可是我知道她不是个能拿这些东西的人，所以就拍了下来，把原稿给烧了。这些年我也用这个救了不少人，可是唯一一点你一定要牢记于心。”

陈子鸣接过已经掉漆的盘，疑惑着问：“老先生但说无妨，小子一定铭记在心。”

老医生点点头，此间看着陈子鸣没有一丝急躁的样子，也算是颇为满意。

“好，这世间万物周转，不过是生死轮回四字，除非万不得已，或者那人乃世间难寻的善人，切莫用药！否则生死轮回自然会找上你的。”

陈子鸣眉头一锁，很是不解，可是看着老医生如释重负地笑了出来，显然是没有要给自己解释的意思，已到喉头的话也只能再咽下去。

“既然您也传授小子一些东西，那我就称您为先生了，不知先生姓名……”

陈子鸣拳头一抱，很是礼貌地问道。

儿时的记忆里，父亲有教过自己一些礼性，此刻用出来也没有多少生疏。

“噢？先生已老，你不必再知我姓甚名谁。”

许是多年不遇，再次看到老时的礼节，老医生很是意外，但也果断拒绝了陈子鸣想要知道自己名字的问题。

此刻，好像昏黄已久的眼瞳在看着陈子鸣时也愈发明亮起来，如同枯井再萌新泉，一团火焰在熊熊燃烧，逐渐化成一个人影。

“谢先生，那小子这就告退了。”

陈子鸣抱拳颔首，郑重地说道。虽不能说这一会儿自己表现得有多好，但是却赢得了老医生的赞许，如此便足矣。

刚走出门，护士便从621号病房出来，两根竹节一样的手指夹着一张床单很是不爽地走过来，床单的一头拖在地上，把地面擦得干干净净。

陈子鸣回以微笑，然而护士根本就没有理会，把头扭到一边。

吱呀……

“老头子，他们有手有脚的你都还要我来做，自己不会吗？而且病得都要死咯还想让她们多活一下，搞笑。不过那些方子给我好么？我可是你唯一的亲人，也跟了你那么久……”

陈子鸣走进病房关上门，把声音隔绝在外，手紧紧握着，里面小小的东西如同至宝一样，分外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