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凄冷,人间叹息。
斩妖司的牢房里,宁采臣立即打消了写东西的念头。
从刚才的想法来看,小本本写日记,吐槽当代千秋,那必然是死路一条。
宁采臣固然也想写点东西吐槽这斩妖司的人生百态,可是转念一想,唉,还是在心里默默吐槽吧!
这样的话,只有天知地知我知,这样完全杜绝了第三个人知道的事情发生!
凡事都应该三思而后行,问问自己能不能,行不行,配不配。
干什么事情都应该以能自保生命为前提下,才能行事。
只要能活着,完全可以不用做那些没必要的冒险之事!
正所谓,
小心驶得万年船。
苟得苟中苟,方为仙中仙!
是的。
为了避免结束,他避免了一切开始。
……
休息了片刻之后,他开始起身溜达。
犯人们睡觉的睡觉,叫唤的叫唤,狱卒们训斥的训斥,该打牌的打牌。
不过趁着这个功夫,宁采臣瞅向旁侧的狱卒。
他们有的健壮依旧,有的身形枯瘦如柴,但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眼眶凹陷发黑,全都给人一种劳疾在身的感觉。
一看就是斩妖司的阴气太重,凡人之躯纵然强壮,也不低日复一日的侵袭啊。
通过望气术,宁采臣看到了他们各自的寿命。
两天半。
五天。
七天。
十五天……
看来看去,看了一圈,宁采臣发现这些狱卒根本就没有一个超过一个月的寿命。
也就那些持刀的邢者们,实力踏入了武道境界,虽然他们承受着更为凶煞的阴气,但寿命依旧是狱卒们的很多倍。
比如:
两年半。
五年。
还有一个正好可以来一整个九年义务教育。
宁采臣突然想起了自己,怪不得自从来到斩妖司干活之后,这身体就日愈下降了,除了天生病体,和妖物的榨干,还应该有这阴气的每日侵袭……
这三种加起来,可谓是雪上加霜,怎么可能寿命长呢?
不过通过这两天的修炼来看,寿命依旧是七天,这不就是意味着,所修炼的锁阳功法,完全抵挡阴气的侵袭?
这样一想,宁采臣顿时长舒了口气。
只是周围的这些兄弟们,时日不多了,真是够惨的。
不过仔细一想,就算是死了,他们的家里,也都会得到一笔丰厚的抚恤金。
这斩妖司的活,也算是皇家的铁饭碗,江城里拿酬劳最多的地方。
所以有的人,明知干狱卒会有死亡的风险,但是为了钱,为了家人,也会欣然前往。
怪不得人家都说,宇宙的尽头,是编制。
宁采臣也很想要看看在这斩妖司中,所谓斩妖师的寿命是如何的。
但很可惜的是,
由于岗位不同,所处的位置也不同。
因此一天下来,打个照面也是很难的事情。
宁采臣是狱卒,所处的就是最为低级的人字狱。
这里的犯人,就是邢者所能杀的。
上面还有地字狱,天字狱,玄字狱,无论是送饭还是斩杀,这些活全都是斩妖师掌管。
还有一些具有相当实力的邢者,才能申请上去。
风险越高,酬劳也就越多。
斩妖师,是这里的众人最为向往的职业。
……
溜达之余,宁采臣顺便望了一下三号牢房。
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公子哥刘遵,已经完全没影了。
这么快?
随便找个狱卒一问,这才知道,刘遵已经被牢管大人亲自接风洗尘,给接走了。
果然啊,有权势就是好。
再望望旁边的七号牢房,蔡远已经安逸睡去,
同在牢房里的小司满脸的血色伤口,扭曲而狰狞,似若一张即将焚化的鬼面,痛苦而绝望着,清晰可见的是,那灰白色的脑浆在血河之中,朝着外面缓缓蠕动,欲要挣脱而出。
此刻她喊的累了,就依靠在墙边,眸光呆滞,依旧朝着天上望去。
嘴角浅浅勾勒,仿佛依旧沉浸在家人接受她的画面。
和蔡远接触的时候,蔡远也和宁采臣讲述了一些关于小司家里的事情。
说小司的父亲是个管家,结果成为了赌徒,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欠了一屁股的债,就指望着女儿长大之后成为个美女,就可以出高价嫁人了。
一开始的时候对小司好的不行,但结果小司长大是越长越丑,司赌徒就开始百般辱骂,甚至是轰她走,不认这个女儿。
为了回家,小司只能够拔下第一张脸皮,结果因为失血过多,昏倒在了村头。
本来以为小司就这样死去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小司不知道从哪里习得了造畜之术,不仅重活了下来,就连脸皮,也完全换成了一副。
起初是一个妇人的脸,吓得他爹不认她了,还是轰她走。
又换了一张女孩的脸,结果中途被老鸨相中给拉走了。
老鸨为了让她挣钱,就让那些经验老道的小姐姐们没日没夜的教她,最终习得一身绝艺。
是夜。
司赌徒来此一逛,到此一游。
于万千花丛中随便一点,便点中了小司。
结果步入厢房,欲要行事,小司却从烛光的照耀下看清了他的脸。
激动的她大声喊道:
「爹爹!」
「是小司!是小司呀……」
「小司是不是变得好看了,小司是不是终于可以卖出去,能给爹爹挣大钱了?」
这一刻,
司赌徒犹如五雷轰顶,脑袋一片空白。
他神情从震惊,变得愤怒,癫狂。
他挤出眼泪狂笑,犹如疯了一般,转身就从栏杆跳了下去,当场粉身碎骨,躺在冰冷的血泊之中。
而小司也被冠上了谋杀的罪名,调查时,又多翻出了两条命案。
三罪并罚,直接定为死罪,就被押送到了斩妖司之中,择日宣判斩首。
……
一想到小司的悲惨过往,宁采臣就不禁叹从中来。
三条人命,这无疑是必死的下场啊。
「大哥哥……你……你也想要变得好看吗?」
小司的双眼模糊,视线下降,一片模糊之中,只能够感受到眼前的男子正在盯着自己,便虚弱的开口问道。
「我……」
一时,宁采臣不知道说点什么。
「小司觉得呀……那些好看的人,一定是值得被喜欢的……」
「所以大哥哥也应该被人喜欢……」
小司的脸上殷红一片,她凄楚一笑。
话音刚落,
一股奇异的意念,便从小司指尖传来。
疾速跨越一栏之隔,转瞬之间,便是流转在了宁采臣的神念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