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恩的声音虽然沙哑低沉，不过，还是清清楚楚的通过指挥官的耳麦，传回到了某个不知布置在什么地方的会议室内。

狭小的会议室里密密麻麻的挤满了许多的人，满墙的屏幕上大大小小的显示着从各个方向拍摄的战场信息。

仔细观察的话，还有几個空镜头，那是已经丢失了跟踪目标的苏坡曼和蝙蝠侠的视角。

“将军……”

有人走到会议桌首位，似乎对正在双手合十，用两根大拇指不断挤压眉心的将军有什么话要讲。

“那位……超人，找到了吗。”

将军的话很简单，目的也很明确，但这位前来汇报工作的下属并不能给他一个答案。

“那，蝙蝠侠呢。你们总不会大白天的就跟丢了他吧。他可不是超人！”

将军心情好像很不好，但，他依然没能从下属那里得到有用的答案。

“……”

片刻的沉默后，将军抬头，看向自己的下属，也看到了他手中的特殊电话。

“……接过来吧。”

没有直接去拿那部电话，将军直接把通话切到了自己的耳麦中，一阵尴尬的沉默后，将军敬了个礼，在一声遵命之后，切断了通讯。

“把战场指挥的通话权限要过来，我来和那个林恩说。”

………………

依旧是一片废墟的大都会，不远处的几辆油罐车还在冒着浓浓的黑烟。

林恩隐约能听到有人在低声的呼救，痛苦的呻吟，只是，他面前的这些荷枪实弹的【搜救队】并没有多移过去哪怕一分的关注。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盯着倒塌的纪念碑前的林恩。

而林恩本人，站在指挥官的身前，大部分的身形都被遮挡的严严实实。

他的手中，捏着的那个通讯器，也在久久的沉默后，发出了一声金属扰流的信号干扰声，随后，有人声响起。

“林恩，我是负责本次事件的最高指挥官，我叫……”

“我没听见你叫。”

林恩用手指敲击了一下话筒的位置：“你听见了么。”

“……什么。”

“这里还有人没死啊。也许就在我身后的纪念碑碎块下，也许就在你们的装甲车车轮下面。

你觉得呢。”

长久的沉默。

“林恩，我不想和你说那么多的废话，你只需要知道，第一，佐徳的尸体必须交出来，第二，你藏起来的飞船核心部件必须交出来，第三，告知超人的位置和其他信息，第四……”

“所以其实你们根本不在乎。你们既不在乎那些人死没死，也不在乎他们是不是活着。

你不在乎是不是超人帮人类守住了这一次危机，也不在乎是不是还会有下一次的危机。

啧啧啧~你不想说废话，我只需要知道第一第二第三第四~~~

佐徳还在的时候，你们，没这么硬气啊。”

林恩又敲了一下话筒的位置，继续道：“想不想听听我的条件呢~”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林恩拉着通话器并不算太长的线材，把指挥官的脖子压弯了很多。可他不敢动，他怕事情会转向一个他看不到未来的结果。

所以，即使因为难堪的站姿而满脸汗水，他依然一言不发，充当了人体电话架子，一动不动。

此时，那边传来了将军的声音：“……讲。”

“哦你们终于商量完了。那，我的条件是，第一，我希望蝙蝠侠来做哥谭市市长，第二，我希望超人能出任大都会市长，第三，我觉得自己很有这个天赋，接任阿美莉卡的一把手。

唔……等我接任之后，就封你做阿拉斯加州的汪汪队大队长，是不是很心动。”

“林恩，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你搞清楚我是代表谁，代表什么在和你谈话！”

“啊……”

林恩遗憾的叹息：“所以你们真的没听懂我在说什么啊……

我要说，不交。什么也不交呢。”

“那，你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啪的一声，磁铁后的塑料薄膜最后震动了一下，发出了清脆的响声，通讯结束。

“唉……是你们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林恩依然捏着那支耳麦，长长的叹息一声，将它挂回到了指挥官的耳朵上，晃晃悠悠的垂在耳背后面。

“Sorry~谈判破裂啦~~”

林恩脸上的面具黑色的斑点迅速聚合，变成一个大大的笑脸。

“我被开除人类集体了，好几把桑心。你还不跑么。”

林恩后退半步，用手指比划着跑步的动作：“我们要重新开战了，知道吗。”

指挥官脸色大变，瞬间丧失了所有的冷静和从容，手忙脚乱的把耳麦重新挂好，塞在耳朵里，很快，他就听到了后方指挥室传来的命令。

【击杀林恩】

“林恩，冷静，一切还有的谈！”

“五……”

“我们还可以再……”

“四……”

“法克！”

“三……”

“见鬼！”

指挥官放下比比划划的两只手，高速的前后摆动着为双腿提供平衡，飞快的朝后方跑了回去。

“二一。”

砰。

林恩垂下手臂，手中握着的枪散出一团小小的硝烟。

“开战啦~~！阿美莉卡！”

下一秒，直升机和装甲车的引擎发出咆哮一般的响声，大家同时举起了枪，对准了林恩。

伴随着第一声枪响，所有人同时看到了自己心中最可怕的东西，看到了它举着十字大剑，疯跑而来的画面。

与之相随的，还有一个响彻在心灵最深处的声音。

“我不是超人，不光会还手，还会先一步动手呢。”

一道光之矢射中低空中的直升机，在轰然的爆炸声和黑红色的花朵一般的火光中摇晃着坠落，发出更大的声音。

“小猫咪！动手了。”

林恩淡然的看着直升机从自己头顶划过，落在身后的纪念碑上。

他的脚下升起一根藤蔓，将他抬起，越来越高……

更多的藤蔓出现在了战场的每一处。每一条路面的断裂处，每一块石板的踏陷处，每一辆装甲车的底盘下，每一个士兵的脚下……

“现在……！”

林恩站在高高的半空中，他的脚下是虬然的根茎藤蔓，他的身后是蒸腾的浓烟，他的身边站着酒红色头发的黑翼天使。

他用一张面具上的嘲讽笑容看着所有人，所有或远或近的摄像头，大声的喊着：“……你们希望某人来拯救你们吗……”

“晚了啊……”

林恩轻轻的摇头，低声自语着：“我已经把那个心软的家伙哄走了啊……”

随后，他“呜吼~”一声怪叫，冲到向了那些胡乱开枪的人群当中，高高的，举起了手中的大剑。

……………………………………………………

林恩的所作所为，苏坡曼并没有猜出来。或者说，他只是猜到了一部分。

但是，老蝙蝠就不同了，他完整的猜出了林恩的想法。

那会是一个警告，一个反击，一个血淋淋的表明自己态度的举动。

这中间会有缓和的机会，会有那个让双方走向平安无事的点么？

有的。其实是有的。从来都是有的。

只要某些人不那么傲慢，不那么自私，不那么高高在上，不那么异想天开，把所有的好处都揽到自己那边……

是有机会的，是可以商量的，不是不能合作的啊……

老蝙蝠很痛心，可他在审视自己内心的时候，竟然发现自己居然也是赞同林恩的做法的。

完全不同于在哥谭犯下的什么罪，那些冒充执法人员私自抓捕和审判罪犯的犯罪行为和林恩今天的所作所为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我能做出这种事吗。

莪能做到这种事吗。

我，敢做这样的事吗。

蝙蝠侠坐在疾驰的云彩上，扪心自问，得到了一些他不太愿意承认的答案。

“林恩……终究还是付出了更多啊……”

他本可不必如此的。

他什么都不在乎，他不必一定要生活在哥谭，甚至不必一定要生活在人间。

但他依然愿意做这样的事情。

蝙蝠侠知道林恩为什么一定要在最后的时刻把自己赶走。

无非是想给自己的朋友留下一条退路，一条好走一些的路，一条可以选择的路。

仅此而已。

“林……”

蝙蝠侠低声自语：“这是我欠你的……是……我们欠你的……”

伤春悲秋，多愁善感，这并不是蝙蝠侠的行事风格。

林恩的选择，有他自己的想法和坚持。这种时候，不能和他并肩作战，就要默默地支持他。

既然林恩那么想要坠落在海里的那半截飞船，那就一定要把它弄到手！

“这是我要做的事情。是我一定要办到的事情！”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蝙蝠侠默默的想着，放慢了一些速度，掏出电话，打给阿尔弗雷德。

从今天开始，韦恩集团，就正式参与海洋运输的业务了。

……………………

残阳落幕，天地间一派血色如洗。

林恩身上的绷带已经重新变成了红色，破破烂烂，满是黏腻乌黑的颜色。

夜风已经无法再将垂下的绷带吹起，扶着巷道间老旧的锈红扶手，手掌在上面留下了同样颜色的印记，难分彼此。

巷道的最深处，几个人正在搜刮死难者的钱包，手表，皮鞋……一切可以换成金钱的东西。

“呵~~~忒！”

一口带血的唾沫吐在地上，林恩用还没被血封住的一只眼睛看向那几个举起扳手和木棍之类的东西，色厉内荏的看着他的人。

“艹伱嗎的……

老子做这些事……

可不是为了保护你们这帮人啊……”

小猫咪跳下林恩的肩头，走向巷道的路口去给林恩把风。

林恩则在巷道里，用满是血污的手，捡起了地上的一块厚实的木板。

“今天，死了很多人……不死几个败类，佐徳，不是白来了么……”

巷道里的惨叫声想起，小猫咪打了个呵欠。

她有点想回家洗个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