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中的灯火是蝙蝠车的眼睛。

蝙蝠侠全副武装的来到了阿尔弗雷德所说的那个机械加工厂，刚刚把车开到附近，就看到了灯火通明的加工厂内，倏然转为黑暗。

这并不是什么因恐惧而想要隐藏的慌乱之举。

“这是一个信号。信号的意义是……他在告诉我，他知道我来了。”

面色不变的，蝙蝠侠低着头从蝙蝠车内走了出来，迎着夜风，蝠翼飘扬。

紧盯着黑暗中的建筑，蝙蝠侠走了过去。

嘟噜噜~！！

他踩到了一個软陷的地面陷阱，飞快的向后跳开，用黑色的斗篷遮住身体，然而想象中的陷阱和枪声却并未出现。

一个儿童玩具，梳着杂乱头发的简陋塑料小人从前方的地表弹起，嘟噜噜嘟噜噜的怪叫着。

一发蝙蝠镖甩过去，小人的脑袋掉落在地面上，它的眼睛里闪烁着红色的微光，蝙蝠侠急忙向后闪躲，伏低着身子躲避。

那是什么东西，他已经猜出来了。

于是，下一秒，轰鸣的爆炸声响起，只是没有想象中的劲风和横扫过来的沙石。

彩带，红纸，周末下午六点半打折的超市简报。

漫天飞扬。

低下头捡起一角碎片，圈红的韦恩集团旗下某间超市大大的名字赫然在列。

这更加验证了蝙蝠侠的想法。

那个人不光知道自己的到来，而且，他在挑衅。

默不作声的站在原地，片刻后，蝙蝠侠转身离去，重新坐回了车上。

引擎的轰鸣声再次响起，蝙蝠车不在隐藏和掩饰自己的存在，它嗡鸣着转动着自己的车轮，车头部位的车灯上方打开一层隐藏的机关，密密麻麻有如手指般大小的朝小型炸弹天女散花，降落在眼前的泥土地上。

这本来只是用于遮挡车前视线，只在需要撤离和更换行车路线的时候才会使用的武器，用在这里，效果不是一般的好。

嘟噜噜~嘟噜噜~嘟噜噜…………

无数的塑料小人，各种芭比娃娃、小狮子、机器人……一齐的从前方的地表弹起，机械的发出吵人的声音，一遍一遍的重复着。

紧接着，整个视线的前方，所有的玩具眼中开始清一色的发出明暗不定的红色微光，然后又一齐爆炸，崩出漫天的七彩花纸。

“无趣的玩笑。”

蝙蝠侠驾车，从满天纸雨中通行而过，畅通无阻。

在不断的接近那栋建筑的时候，某个石头一样的东西，也开始发出红色微光。

砰！！

飞沙走石，烟尘漫天。

而引擎的轰鸣声在烟尘中轰然大作。咆哮着冲破了烟雾的阻挡，高高的跃起，重重的落下。

之所以蝙蝠侠会有这样大胆且“盲目”的行为，其中原因之一，就是这台经过了他自己测试的蝙蝠车的强悍性能。

在牺牲的车内空间和舒适度、性价比的前提下，这台重量惊人的蝙蝠车有着远超一般军用卡车的性能和坚固程度。

在车里的人戴着防声音震爆的面罩的前提下，只要人不吐血，车是肯定能扛得住的。

超过千万的造价，这正是金钱的力量！

驾驶着蝙蝠车，本来打算长驱直入，直接撞进建筑内的蝙蝠侠，在已经到达门口处，正准备加速突入的时候，又不得不停下了车。

因为高且宽大的金属门框上，几条隐约可见的细细金属绳，正如同木偶戏一样的吊着一个哭泣的男人。

“救……救我……求你了……求你……”

他的声音里饱含悲意，但是脸上却带着大大的笑容。

几枚旋转的金属片从蝙蝠车里飞出，割断了男人身上的金属绳。男人摔落在地上，如同一件没有生命的布袋一样，毫无动作，颓然落地。

“求……求你……求你救救我！”

再次走下蝙蝠车，抬头看了一眼黑暗的建筑，蝙蝠侠走到男人身边，隔着一定的距离，冷然发问：“你是今夜逃走的囚犯之一吗。”

“救我……救我……”

哭着的男人脸上满是眼泪，和细密的雨水融合在一起，淌落在浑浊的泥水中。

他的骨头断了，全身的骨头都断了。

他的脸被割开，画上了一个狰狞血腥的微笑。

他的眼皮消失不见，只能痛苦的瞪大双眼，却怎么也无法抬手擦去脸上的血污和泪水。

疯子。

蝙蝠侠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张熟悉的面孔。

那是林恩的脸。

有人把这个倒霉的囚犯，画上了一张林恩的脸。

以刀刃，以血污。

“救我……我的脖子后面……字……”

蝙蝠侠走近一步，依然冷言问道：“你身上，你体内，有炸弹之类的东西吗。”

“……”

“回答我。”

“……有！他是疯子！杀了他！杀……”

砰。微小的爆破音。

雨水中的男人圆睁的双目狰狞的突出，耳中流出红色的血液。

蝙蝠侠站在雨中，沉默向前，雨水冲刷着他的衣甲，透体生寒。

缓步向前，他看到了男人衣领后面贴着的，被雨水打湿的血字。

Why So Serious

”Why…… So Serious……”

蝙蝠侠偏过男人侧躺在污水中的身体，他的脸上，依然带着大大的，夸张的笑容。

皮开肉绽，已经被雨水冲刷掉了红色，变得发白透明的……笑容。

不是林恩。

“不是林恩……”

太好了。

………………………………

大门敞开，门口显眼的用细线吊着几颗改制的炸弹，互相垂连。

略作思考，没有选择去动那些炸弹，蝙蝠侠走到了另一个位置，绕过了门口，走进了敌人翘首以盼的这座建筑内。

灯光昏暗，但地上有密集的水迹连成一片。

他听到远处传来的呜咽声，也听到莫名的笑声。

简单的审视一下四周，蝙蝠侠隐身于黑暗之中，贴着墙角和杂乱的建筑，行走于廊道之中。

“唔！唔唔！！”

嘴巴被胶带粘住，赤着上身的男人疯狂的用手去挠自己的胸口，只是稍微的一个迟疑，细微的轰鸣声传来，男人站在离蝙蝠侠几米之外的距离，双眼涣散，软倒在地。

在他的后背侧肋，一道长长的刀口，简单的缝合起来。

同样的，在他的背上，有着刻在血肉上的几个字。

Why…… So Serious

………………

一路向建筑的深处走去，又层层绕进各种迷宫一样的格子和窄道中，几乎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遇见一个逃走的囚犯。

大多数时候，他们正处于极度的恐惧之中，只是在徒然的挖着自己身上各处的炸弹。

每一次，每一次，他们都失败了。

每一次，同样的每一次，蝙蝠侠也都失败了。

他未曾救下任何一个人。

也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而现在，他已经超过十分钟未曾见过那些人了。

眉头紧锁，行走在长长的走廊中，蝙蝠侠知道了林恩那句话的意思，知道了他为什么会说，哥谭还有其他的疯子。

知道他为什么说，要在他离开之后，另一个疯子才会现身。

蝙蝠侠会陷入一定程度的自责，会因为没有线索，没有救下任何一个人而感到一些焦虑和情绪上的波动。

林恩不会的。

换做林恩在这里，肯定见面就是一枪打在对方头上。

既然是从监狱逃出来的，死，是很合理的结局。

这是林恩的想法，可并不是他的想法。

滴答。

水滴落地的声音，只是更加的迟滞。

不是水。

是血。

走过一截断裂的传送带，巨大的金属钩上，吊着一个身穿紫色西装的男人。

同样的乱发，同样的鲜血淋漓，同样的割开的，血红色的笑脸。

“他就在这里！他在这里！！！”

男人看到黑暗阴影中走出来的，身穿黑色战甲的蝙蝠侠后，疯狂的扭动着身体，任由双手被勒的皮开肉绽，疯狂的大喊着。

会是一个陷阱吗……

理智在思考，良知在本能的行动。

蝙蝠镖飞出，男人摔落在地上，他的牙齿摔断，满嘴的鲜血，却仍然在疯狂的蠕动，爬行朝着蝙蝠侠大喊：“衣服……证据在……”

疯狂的喊声戛然而止，一切重归寂静。

…………

“Why……So Serious……”

衣服的内衬，只有一张纸条，在衣角的位置，绣着一个长方形的图案。

空的。

拿起衣服，蝙蝠侠在脑海中飞快的闪过林恩的每句话，闪过每一个可能得线索。

歘……

灯光突然亮起。一排一排的闪过去。

他看到了远处的灯影之下，被绑缚在冰块上的一个个人。

而耳边，工厂的老旧喇叭里，突然传出刺耳的尖声。

“HELLO~呼~呼~！哦，它管用了。

嘻嘻嘻……哈哈哈哈！你好啊，蝙蝠侠。”

滋~~！

老旧的音箱开始罢工，用力拍打话筒的沉闷嘭嘭声一声声响起。

“hello？哦！我就说它可以的！哈哈哈，开心一些嘛~

Why So Serious？请笑一下~”

咔嚓。

远处的横梁上，有闪光灯明灭，隐约可见一个人影隐藏。

“哦该死的！我暴露了！”

然而，蝙蝠侠一动不动。

音箱再次传出声音：“啊……没有骗到你啊……阿哈哈哈！

那……你猜我在哪里？

你猜，我把谁请来啦~

嘘！不许出声！哦不对，你应该出声，快告诉他，你~是~谁~

该死！你为什么不说！”

一阵拳打脚踢的声音。

蝙蝠侠依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审视着自己面前的那些被绑缚的人。

他怀疑，那个家伙，其实就隐藏在这里。

于是，扔出了几个烟雾弹，蝙蝠镖打中吊灯，室内，重新归于黑暗，只剩隐约的雨滴声。

然后，黑暗中传来惊呼声，惨叫声，重物落地声……

等墙壁上的应急灯光再次打开时，蝙蝠侠以钩锁垂于梁间，刚才的闪光灯亮起的地方。戈登正虚弱的躺在旁边。

“你……差点杀掉我……”

戈登捂着胳膊，撕掉嘴巴上的胶带，捡起带血的蝙蝠镖。

“我打的是胳膊。”

“可恶的家伙……！”

戈登低声怒吼：“他居然装成我的下属……”

“戈登，你的肚子里，没被装进什么炸弹吧。”

“我没事……你抓到那个家伙了吗！他一定躲在下面那些人里！”

“没有。”

蝙蝠侠缓缓摇头：“我没看见有……嗯？”

地上，掉落的紫色西服，被一只手腕处鲜血淋漓的手拾起。

“Why……So Serious ~

嘿嘿嘿……

啊……我差点就成功了啊……你为什么，没杀了戈登呢……”

啪、啪、啪……

拍着手掌，楼下的黑暗中，缓缓探出一张惨白的脸，他的眼睛紧盯着头顶的两人，笑着用手指在嘴角处，重新涂上一层血红的颜色。

满头凌乱的绿发，阴暗的眼影，狰狞的红色笑脸，以及……

原本就穿在他身上的，紫色西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