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将军,关于黄巾袭扰我军粮道之事,你有何情况,还请详细说与某听,如今皇甫将军赶来冀州,若仍被其拖累,或许便是下一个卢中郎。”
朝廷派皇甫嵩赶来冀州平叛,虽说有些不得而为之的意思,但皇帝陛下还是对皇甫嵩充满信心,若其不能尽快立下战功,只怕阉宦仍会对皇甫嵩继续下手。
毕竟,以当前局势来判断,王允等趁势而起的士人,已然开始对阉宦下手,而现在也正是阉宦要反制士人的时候。
双方斗得如火如荼,一招不慎,势必满盘皆输!
虽说,历史上的皇甫嵩的确表现不错,但自己若能给皇甫嵩增加些胜算筹码,对于战局,必将有更大的帮助。
“好。”
刘备心头一凛。
卢植的遭遇对他而言,乃是当头棒喝,一击而中。
毫不客气地说,如果卢植不出事,那么待战事结束,刘备虽不说前途无量,但也不至于简单一个安喜县尉便将其安置。
因此,王昊故意拿皇甫嵩类比卢植,便是要刺激他,做出正确的抉择:“司马放心,备绝不允许悲剧再次发生。”
“冀州已然哀鸿遍野,十室九空,不能再打下去了,不单是为了皇甫将军,更是为了冀州百万生灵。”
这一刹那,王昊能清楚地感受到刘备的悲天悯人之心,他郑重拱手抱拳:“刘将军若能如此,真乃冀州百姓之福,昊在此谢过刘将军了。”
“哪里!”
刘备揖了一揖:“此乃备应尽之责,司马且稍后,容备取些东西回来。”
王昊点点头:“刘将军自去便是,昊在此恭候。”
旋即。
刘备躬身离开,直奔自己的战马。
他从马鞍下的布袋中,取出一张羊皮地图,便一路小跑过来:“司马,这是备半年来画的简图,上面乃是王使君筹措粮草之地,以及行军路线等。”
“哦?”
王昊惊诧不已,赶忙接过地图,展开浏览。
果不其然!
上面画着各個县城,以及丛林、河流形成的路线,仅仅只是一眼,便让王昊清楚地感受到冀州刺史王芬为剿灭黄巾而做出的努力。
甚至于,地图上还描绘出了容易被袭击的路线,以及备注着黄巾的规模等情报,甚至于还有建议的行军路线。
显然!
刘备为了干好这份工作,的确花费了很大的心思。
他可不像是后世网络中流传的“刘跑跑”模样,反而给王昊一种能征善战,足智多谋的第一印象,怪不得刘备能建立蜀汉帝国,单凭这份良苦用心,便足以证明一切。
“刘将军用心良苦啊!”
即便是王昊本人,也不由地为之惊叹。
“哪里。”
刘备始终保持谦卑模样,颔首淡然道:“既然从黄巾士卒哪里套不出情报,备便只能想别的办法。”
“可惜......”
言至于此,刘备轻叹口气,苦笑一声:“即便备做足了功课,甚至舍近求远,绕行此处,依旧被黄巾伏杀,险些全军覆没。”
王昊下意识脱口而出:“刘将军帐下士卒除了幽州涿郡的乡勇外,可还有冀州的乡勇,亦或者黄巾的俘虏兵?”
刘备眉棱猛地一跳:“司马如何知晓,备乃幽州人士?”
“啊,这......”
王昊心知说漏了嘴,赶忙补充道:“你等帐下人士口音,大都有幽燕气息,因此昊斗胆猜测,刘将军乃是幽州人士。”
“原来如此。”
刘备缓缓点头,长出口气:“实不相瞒,我部帐下的确大都是幽州人士,但经过近半年的征伐,所剩无几,现在帐下人员比较复杂,有冀州乡勇士卒,亦有部分黄巾俘虏。”
“在下明白司马担忧。”
“不过......”
刘备眉头紧攒,眸色变得异常深邃:“备不相信帐下的士卒中,有黄巾的刺奸,他们每一个人,备都仔细核查过,身份应当是清白的。”
王昊目光没有离开地图分毫:“你临时绕路而行,舍近求远,黄巾却能准确设伏,这其中必有蹊跷。”
“昊自然相信刘将军治军严谨,但事关护粮重任,不可不察,还望刘将军好生考虑,以免因此铸成大错。”
刘备欠身拱手:“司马之言,备铭记于心。”
王昊打量着地图,轻声询问:“刘将军,你这上面画着一匹马,这是何意?”
刘备目光落在王昊手指的方向:“哦,此乃突袭官兵中,赫赫有名的一支黄巾队伍,听说其主将骑着一匹白马,因此备以此法标注。”
“白马?”
王昊缓缓点头,长出口气:“倒也贴切,那这只眼睛呢?”
刘备继续解释道:“亦是黄巾队伍中,赫赫有名的一支,因其主将眼如铜铃,异于常人,因此备以眼睛标注。”
“那这个小人......”
“主将身高逾丈,异于常人。”
“这道闪电呢?”
“声音如雷,好似雷公。”
“......”
嘶—!
王昊逐一询问,愈发感到惊奇。
这骑白马者,莫非是黑山军中的张白骑?
这大眼珠者,莫非便是李大目?
还有这身高逾丈的家伙,难不成便是左髭丈八?
他们是......
未来的黑山军成员?
王昊仔细观察,惊奇地发现,他们活动的地域集中在常山、魏郡、中山的西部边缘,紧挨着太行山脉,着实有利于突袭与撤军。
一时间!
王昊似乎掌握了黄巾密钥,对于他们的构成,大致有了一定的判断。
不过,这些未来黑山军的成员似乎并没有太过深入,活动范围仅局限在边缘三个郡国,至于靠近广宗的清河、巨鹿,则很少涉及。
似乎见王昊的目光发生转移,刘备赶忙解释道:“王司马或许不知,广宗城中驻扎着的,乃是贼首张角,而在巨鹿曲阳驻扎者,乃是其弟张宝。”
“我等一致认为,在后方袭扰粮道者,有一部分来自于巨鹿张宝的兵马,而且王使君曾在广宗附近,与贼子战过一场。”
“有道理!”
王昊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若是两支兵马相互配合,各自负责一部分战略后方,那么一切就都说得通了:“刘将军果然心细如发,昊佩服之至。”
“哪里。”
刘备赶忙拱手抱拳,谦虚回应:“全都是数月以来,众将士合力鏖战的结果,我等总不能打了数月,连对手是谁都不清楚。”
王昊淡笑,欠身拱手:“多谢刘将军情报,地图还你。”
刘备接过地图:“举手之劳,司马不必言谢,但愿皇甫将军此来,能够诛杀张角,剿灭黄巾叛乱,还冀州百姓一个朗朗乾坤,盛世太平。”
王昊目光极其坚定:“放心,一定!”
“司马!”
正在这时,不远处赶来程昱,轻声道:“俘虏醒过来了,此人情绪很燥,试图寻死,不过被仲康打了一顿,目前已安静下来。”
“人没事吧?”
王昊急忙询问。
“嗯。”
程昱点点头:“暂时没事,不过司马要小心,此人力气很大,我军之中,除了仲康外,没人能制得住他。”
“放心。”
王昊极其自信:“我心里有数。”
刀系职业技能点满的王昊,力量增幅堪称爆表,比之许褚,亦是不逞多让,又何惧一个小小的黄巾悍卒。
旋即。
王昊扭头瞥向刘备:“刘将军,咱们是否要一起审审此贼,看是否能套出些许情报?”
刘备先是一揖,跟着摇了摇头,轻声道:“多谢司马瞧得起在下,不过,我等在此已耽搁了许久,若再不启程,只怕赶不到广平仓。”
“好吧。”
王昊长出口气,倒也没有强求:“既如此,昊便不留了,刘将军一路小心。”
刘备拱手:“司马放心,备再谢司马驰援之恩,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王昊欠身拱手,目送刘备引军离开。
二人的相识虽然短暂,但王昊能清楚地感受到,刘备的确有枭雄之姿,此人心怀百姓,又有雄心壮志,将来必是极其强劲的对手。
以后旦有机会,一定不能给刘备崛起之机,否则凭他那股打不死的小强劲儿,当真会让自己头疼!
“仲德,咱们走。”
望着刘备大军离开的背影,王昊把手一招,转身直奔后方。
林子里。
黑面虬髯的大汉被许褚捆成了粽子,嘴巴里塞满了蒿草,甚至还混杂着一些新鲜的泥土,身上的皮甲、头盔已然被剥去,只剩下一件单衣加身,上面散落着一些血迹。
“仲康受伤了?”
王昊扭头瞥向许褚。
“没有。”
许褚摇了摇头,昂首微笑道:“是这小子的血,他太抗揍了,不使点手段,还真拿他没办法,咱们七、八个士兵,都制不住他。”
“呜呜—!”
黑面虬髯的壮汉不停晃动身体,身后的大树跟着震颤,簌簌作响,俩眼珠子瞪如铜铃,凶芒万丈,恨不能将王昊生撕了一般。
“还真是个硬汉!”
王昊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对方,摆手示意许褚摘掉他口中的蒿草。
许褚点点头,上前警告一声:“黑厮,最好老实一点,否则本将军不介意再揍你一顿,打得你满地找牙。”
旋即。
便将其口中蒿草,直接揪出,仍在地上。
却见......
黑面虬髯的周仓大喘了口气,眉间涌出煞气,眼中杀意大盛。
可惜,他仍然被捆在树上,不能冲上前来与王昊厮杀,否则他必定会如猛虎般,直扑向面前的王昊,将他生撕活剥,吃得骨头渣都不剩。
但是现在!
即便再凶戾的气息,也只能化作一句话:“狗官,甭想在我周仓这里,获得半句你想要的情报,我一个字都不会说,有种你便杀了我!”
周仓?
眼前这黑货,居然是扛刀将周仓?
王昊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喜,自己居然当着关羽的面,生擒了他的扛刀将?
不等王昊开始问话,一旁许褚登时暴怒,沙包大的拳头如奔雷般挥出,蓬的一声,砸在周仓腹部,疼得他直接喷出一口二十年的老血。
“黑货,找死!”
“来呀!”
然而,周仓浑然不惧,依旧气势浑雄:“有种杀了我,老子正痒痒呢,快给老子挠挠痒,拳头不行,拿刀来!”
“哈哈哈哈!”
“哈哈哈!”
“......”
放肆的狂笑声响起。
许褚气得是咬牙切齿,面色铁青,火冒三丈:“黑厮,你小子有种,我许褚今儿个便给你剔剔骨,让你尝尝本将军的厉害。”
“仲康!”
不等许褚拔刀出鞘,便被王昊直接摆手打断:“别中他的激将法,此贼不过想寻死而已,你若杀了他,反倒让他解脱了。”
周仓这才将目光转向王昊,虽说对他心生敬佩,但毕竟分属不同阵营,依旧横眉冷对,没有半分好脸:
“我说过了!”
周仓深吸口气,把脑袋一扬,缓缓闭上眼睛:“你从我这里,得不到任何有用的情报,我半个字都不会透漏。”
“嗯。”
“我知道。”
王昊很随性地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周仓身上的伤口:“你的确是条硬汉,即便刀斧加身,必定不会泄露半字机密。”
周仓惊诧不已,似乎没有想到王昊就这样放弃了训话,语气不自禁柔和了三分:“你知道就好,还是杀了我吧,否则我早晚必取你性命。”
“哼!”
王昊轻哼一声:“你信不信,即便你半字不说,我照样有办法获取情报。”
周仓愣怔,惊异片刻:“我周仓又不傻,岂会信你鬼话!”
王昊倒也不急,面带微笑:“要不咱们试试?”
周仓见其不像开玩笑:“试试便试试,我倒要瞧瞧,你能从我这里获得什么情报?”
王昊仔细打量着周仓,在其身旁,左转三圈,右转三圈,随即双指并拢,快速点向对方眉心,口中念念有词:
“太一圣力,浩荡无边,赐我神通,明悟其心,急急如律令!”
“这......”
周仓愣怔不已,完全不知王昊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别说是他,便是身旁的许褚,也是一脸懵圈的模样。
所幸他瞥了眼对面的程昱,见其暗自摇头示意,方才镇定下来,心知是计。
其实,即便是程昱,也不知王昊要如何应对,只是他明白自家司马必有计策,因此这才暗示许褚,切莫坏事。
而他本人,同样在期待着司马,如何从这硬汉身上,获取他想要的情报,至少换做自己,短时间内,是肯定办不到的。
“你......你这是何为?”
周仓明显有些懵了,声音略微颤抖。
王昊口中的“太一圣力”,明显指的是太平道中的太一神,自家信奉的神祗,怎么可能坏自家的事情?
但不知为何......
周仓冥冥之中,总感觉对方不是空穴来风。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凝视着王昊,见对方面带微笑,似有所悟,便更加心慌:“少在这里装神弄鬼,太一神岂能助尔等贼子!”
“会不会助莪等,稍后便知。”
王昊自信满满,收起神通,长出口气:“我已知晓你的事情,你乃曲阳地公将军张宝帐下战将,对否?”
“啊?”
周仓眉棱一跳,惊诧不已。
他虽没有点头示意,但表情已经出卖了一切。
然而......
王昊依旧镇定,继续言道:“尔等负责偷袭朝廷大军粮道,给广宗减轻压力,听闻朝廷派出皇甫将军,因此更加急切,对否?”
“这......”
周仓惊出一身冷汗,没有回应。
不过,王昊没有理会,而是继续道:“负责偷袭粮道的军队,不仅有你们,还有盘踞在太行山中的黄巾,他们是由张牛角负责,对吗?”
“你......你怎么......”
此刻,周仓只感觉全身的血液都结成了坚冰,恐怖的寒栗从头到脚反复地蹿动,一次比一次更紧地绞住心脏。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对方明明初来乍到,尚且不了解冀州的情况,居然可以精准的说出自己的出处,以及在太行山中统帅指挥的张牛角!
要知道,张牛角这个级别,自己也仅仅局限于知道而已,压根与他不可能有任何的交集,别说是初来乍到的汉军,便是久战于此的冀州刺史,也未必知晓。
“张牛角!”
王昊长出了口气,脸上丝毫没有猜中的喜悦,反而显得极其平静。
从周仓惊惧的表情判断,王昊心知对方已然中计,接下来便是真正套取情报的时刻。
他双目炯炯地凝视着对方,丝毫不肯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情绪变化:“尔等之所以可以准确出击,是因为获取了精准的情报。”
“不仅冀州刺史帐下有尔等刺奸,而且整个冀州百姓中,也有尔等眼线,只要汉军行动,尔等会立刻知晓,从而提前伏击。”
“对否?”
一声询问。
吓得周仓是魂飞魄散,声音颤抖:“你......你当真......当真获得了太一圣力?”
王昊心知自己猜中,继续深挖:“张白骑、李大目、左髭丈八、雷公,还有褚飞燕......”
王昊声音拉长,见对方神色没有变化,心知是正确的。
“浮云!”
“白雀!”
“......”
“于氐根!”
“郭大贤!”
“......”
“于毒......啊不,没有他。”
“......”
“你们有固定的情报传递方式......是靠太平道祭坛?还是......”
“......”
“你们劫掠军粮,一部分当作军粮,一部分分给百姓,号令他们与尔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