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虎啸山庄的王昊想了许久,造纸术终究是要突破的,不能因为害怕,就不去搞它,这是怯懦的表现。
至于皇帝刘宏那里怎么办,王昊以为凭自己目前的战功以及受重视程度,只要稍微肯让利一些,保住造纸工坊肯定没有问题,赚点钱花也是一定的。
反正自己的营生不止这一点,只是利润可能会受此影响,稍稍有些减少罢了,既然如此,该干还得干,岂能因为尚未来到的风险,便把自己吓到?
呵呵!
那么多大风大浪都闯过来了,还能害怕这个?
而且退一步讲,所谓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短,皇帝承了自己那么大的利益,还能不惦记自己一点好?
以后万一有个什么事情,只要不是大是大非,皇帝肯定会向着自己。
而如果自己有個什么困难,想请皇帝帮忙。
毫无疑问!
皇帝几乎是一定会帮的。
一念至此,王昊内心顿时便平衡了,这对于他而言,或许还是一次更近一步的机会。
不管怎么样,皇帝还得有四年时间才能嗝屁,这四年时间对于王昊而言,当真是大有作为。
拿这点钱,买一个超强的后台,王昊感觉太特么值了。
反正自己的赚钱手段多了去了,也不差造纸术这一个。
而且如此精通商道的皇帝,也肯定不会轻易泄露改良造纸术的核心机密。
舍小逐大,趋利避害。
嗯。
没错。
是这么个道理。
王昊内心的阴霾在这一刻,彻底烟消云散。
他抬头瞥向窗外。
不知不觉中,已然是暮云四合,余晖散尽的傍晚。
今天夜里,他还要承诺要去拜访杨公,现在应该是动身的时候了。
“主公还没出来?”
程昱忧心忡忡地询问貂蝉。
“嗯。”
貂蝉点点头,峨眉浅蹙,目光幽幽地瞥向紧闭的房门:“今日从皇宫回来,便感觉子霄哥哥不对劲儿,本想借着送羹汤的机会,试探性打探打探,却连门都不让进。”
“到底发生了何事?”
程昱怀抱双拳,皱眉沉思。
他将近来发生的一切,全部仔仔细细过了数遍,可还是没有发现半点纰漏。
自从到了雒阳,他们便是深居简出,从来不主动招惹事情,自家主公更是躲到了东观读书,难不成即便如此,也能招惹到是非?
“今晨尚且心情舒畅,从皇宫回来,便愁眉苦脸。”
貂蝉仔细回想着一点一滴,试探性猜测道:“莫非是皇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程昱摇了摇头:“应该不会,如果皇宫有动静,肯定会传到王子师那里,如此一来,子光一定会过来告知我等。”
貂蝉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嗯,有道理,可若没发生什么事情,子霄哥哥何至于此?”
吱呀—!
正当二人思考到底发生了何事时。
忽然,紧闭的房门展开,王昊换了身清爽的衣裳,走出房间,脸上的阴霾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悦色。
“主公,您可算是出来了。”
程昱、貂蝉急忙迎了上去。
“你们......”
王昊皱了皱眉,惊诧地道:“你们怎么在这里?”
程昱吐口气:“主公自从皇宫回来,便将自己锁在房间,我等自然是忧心忡忡,貂蝉更是一步没离开这里,一直在门口守着,生怕主公出事。”
王昊不由地感到愧疚,朝着貂蝉一揖:“小婵,我没事的,只是某些事情没有想清楚,才会把自己关起来,现在已经想通了,所以就出来,你们不必担心。”
程昱皱了皱眉,终究还是开口问道:“主公,可是因为阉宦的事情?”
王昊淡笑,摇了摇头:“放心吧,无关于阉宦。”
程昱暗暗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关于阉宦,那便没事。”
貂蝉轻声道:“子霄哥哥,那你现在是准备要......”
“哦。”
王昊应声道:“答应了文先,要去拜访杨公,仲德,你帮我备一份礼物。”
程昱揖了一揖:“诺。”
旋即。
躬身离开。
貂蝉亲昵地道:“一整天水米未进,子霄哥哥要不要吃点东西再去?”
现在的王昊还真感觉有点饿了,淡然一笑:“好,让庖厨准备点馒头、羊肉羹汤吧。”
貂蝉颔首:“子霄哥哥稍候,小婵这便去准备。”
王昊返回房间,静候片刻。
不多时,貂蝉捧着一个木盘,来到房间。
不是馒头,也没有包子,更没有羊肉羹汤。
而是一些王昊从没有见过的食物。
不过......
这卖相精致,味道誘人,轻轻一嗅,便把王昊腹中馋虫勾了出来:
“这些全都是你自己做的吗?”
“嗯。”
貂蝉点点头:“子霄哥哥尝尝味道如何?”
王昊笑笑,拿起筷子:“没想到,你还有这般手艺。”
貂蝉嫣然淡笑:“在太原时,蝉儿经常做的,不信你可以问二兄。”
“信!当然信。”
王昊的目光扫过这些卖相精致的食物,不由食指大动:“单凭这食物的卖相,没个五六年的苦工,不可能做得出来,小婵当真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将来必是个温柔贤惠的好娘子。”
貂蝉闻言,顿时霞飞双颊,羞不自胜:“子霄哥哥又在打趣蝉儿,蝉儿年纪还小呢。”
王昊吃了两三口,忍不住惊叹:“嗯,真的好吃,比我做的包子、羊肉羹好吃多了,只是这料给的不太足,等我从杨府回来,给你介绍点调料,保证做出来的食物,会更加美味。”
貂蝉面上浮出一抹浅笑:“当真?”
王昊点点头:“当然,我岂能唬你。”
貂蝉欣喜:“太好了,蝉儿一定好好学。”
“嗯,小婵真乖。”
“嘻嘻~~”
*****
杨府。
内院卧房。
病榻上,一个枯瘦的老者正安详地静静躺着,他脸上的皱眉比起半年前更深了,像是腐朽的枯木,带着沉沉的暮气,显然已经时日无多了。
“父亲,子霄来看你了。”
杨彪凑到耳畔,轻声言语。
“嗯?”
杨赐这才睁开疲沓的双眼,缓缓侧过身子。
足足停顿了良久。
当模糊的视线逐渐变得清晰时,杨赐干涸的双眸,似乎突然绽放出神采,满是褶子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子霄,你来了,过来坐,离老朽近点。”
“诶。”
王昊颔首点头,进屋许久的他,算是把身上的寒气散尽了,便也不再维持刻意,走上前来,坐在榻旁:“杨公,是昊不好,回来这么久,都没过来拜访你。”
“无妨无妨。”
“老朽明白你因何如此,又岂能怪你。”
在杨彪的搀扶下,杨赐坐直了身子,披了件外衣,斜靠在榻栏上:“其实你不应该来的,今日来拜访老朽,肯定会让放松警惕的阉宦,再次紧张起来,这样对你不好。”
“没关系。”
王昊面上浮出一抹淡笑,轻声道:“我虽愿意低调行事,不愿意招惹是非,但不代表我好欺负,之前我仅带着仲康、仲德来雒阳时,他们尚且杀不了我,就更别提现在了。”
“哈哈!”
杨赐满面堆笑,手抚着颌下灰白的长须,不住点头:“是啊,在沙场上往来呼啸的将军,又岂能被阉宦的势力吓到,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会更忌惮你,你也要更加小心才是。”
“杨公放心,昊心里有数。”
王昊尽可能不让杨赐担心,在凉州的这段时间,多亏了杨赐在朝中的照应,否则他不可能这般顺利。
“嗯,有你这句话,老朽便放心了。”
杨赐长舒口气,望向王昊的眼神,愈加的亲昵,感觉像是看着自己的孙儿一样。
单从年龄上来讲,自己大杨修约莫十岁的样子,按理说乃是同辈。
不过......
自己是王允的族侄,理论上讲,与杨彪是同辈,是杨修的长辈。
“既然你今日来了,那老朽便跟你唠叨两句。”
杨赐终究还是有些心事的,这些事情若是放不下,他很难安心静养。
“嗯,杨公尽管吩咐,昊洗耳恭听。”
王昊揖了一揖,极其认真地道。
“陛下对阉宦的信任由来已久,绝非经过一俩件事,便可轻易撼动的,这同样是阉宦可以历经黄巾而不倒的原因。”
杨彪捏着颌下一缕山羊胡,长出口气,轻声言道:
“你虽然锋芒毕露,数有战功,但却不可夸大自己的影响力。”
“当然,这一点,你做得的确不错,超乎我的意料。”
“老朽便不再赘述了。”
王昊颔首淡笑,轻声道:
“昊亦是有高人指点。”
“哦?”
杨赐不由好奇,试探性问:“是何人点化的你?”
王昊倒也没有隐瞒:“现凉州刺史盖勋。”
“元固?”
杨赐脑海中浮现出这个名字,缓缓点头:“没想到,一个远离朝堂之人,都可以看得如此明白,足以证明阉宦势大,已成大患。”
“不过子霄......”
话锋一转,杨赐继续言道:“正因为阉宦势力太大,咱们才更应该小心,两次的党锢之祸,对士人已经造成了不可估量的损失,咱们要吸取教训才是。”
“尤其现在,我已垂垂老矣,不能主事,袁公又尸位素餐,明哲保身,当今朝廷只有令叔王允,依旧在与阉宦斗争,志向固然值得称赞,但其中风险,亦不可不防。”
“事关王允的事情,老朽相信子霄你,绝对不会袖手旁观,但也请你要主要方法,绝不可能累及自身,凭老朽对阉宦的了解,一旦王允落败,他们肯定会想办法株连,而你必是首要目标。”
“切记小心呐!”
杨赐双目炯炯地凝视着王昊,提示道:“决不可被他们抓住把柄。”
王昊点了点头:“杨公放心,昊会小心行事的。”
“嗯。”
杨赐面带微笑:“照你现在的行事风格,老朽相信,肯定不会有事的,但你一定要约束好自己的部下,决不可干出犯法乱纪之事。”
王昊再次拱手:“多谢杨公提醒,昊铭记于心。”
“另外......”
杨赐长出了口气,轻声道:“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王昊皱了皱眉,不由好奇,但还是点点头:“杨公直言即可,昊无有不尊。”
杨赐叹口气:“老朽听闻袁公将袁绍、袁术送入了大将军何进的府邸,老朽总感觉这件事有些不同寻常,如果可能,你要盯着点袁公,他虽然尸位素餐,不管政事,但实际上,他可比袁逢厉害多了。”
“袁公?”
王昊眉棱跟着一跳:“他能有何事?”
杨赐长出口气,摇了摇头:“老朽现在不敢确定,但袁家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天下,能够发展到今天,绝对不是表面上那般简单,他们是一个很复杂的家族,比我们杨家复杂多了。”
这一刹那,王昊脑海中浮现出袁家的各种骚操作,当年的中常侍袁赦便是出自汝阳袁家,若非有此人的照应,两次“党锢之祸”让众多世家大族、清流名士家破人亡,而袁家反而“贵宠于世,富奢甚,不与它公族同”。
大汉不倒翁,着实没有那么简单。
虽说袁隗、袁基的下场挺惨,但如今来看,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言至于此,杨赐瞥向王昊:“如今的何进正准备壮大自己的势力,袁绍、袁术的加入,的确令其声名大噪,如果老朽猜得不错的话,想来何进也会邀你当幕僚。”
“老朽知道你肯定不会答应,但也绝对不能拒绝的太过明显,在如今的雒阳,宁肯多一个朋友,不能多一个敌人,阉宦既然成为了敌人,那么何进,同样是个助力。”
“老朽不清楚袁隗是不是这么想,但对于子霄你,决不可树敌太多,你还年轻,前途无量,只要能熬出来,将来庙堂必有你一席之地。”
王昊能听得出来,杨赐是真心诚意对自己好,内心颇为感动:“杨公放心,您今日的话,昊必铭记于心。”
杨赐颔首淡笑,长出口气:“若是咱们大汉能多些像子霄这样的臣子,又何至于让阉宦如此放肆,老朽没什么心愿,只愿你能安稳渡过雒阳的这段时间,待将来跻身高位,与彪儿一起,中兴汉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