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逢卯时刚过,朝阳初升。
雒阳城内已是人声鼎沸,车水马龙,东西两市更是人潮如织,各色商铺临街而立,牌幡布条随风烈烈鼓舞。
而在这繁华的街道中,一座两层高的商铺前,王氏铺面大门展开,门前立着块一人高的牌匾,上面书几个大字:
王昊纸!
一个身穿家仆服饰的男子,站在门口,扯着嗓子不停地呼喊:
“快来瞧,快来看,王昊纸新品上市,品质优良,物美价廉。”
“雒阳城中的学子,还请速速进店来瞧,王昊纸品质优良,物美价廉。”
“走过路过,千万莫要错过,王昊纸新品上市,革新造纸术工艺,物美价廉。”
“......”
这一声声的呼喊,飘荡在雒阳内城上空,总算是引起了路人的注意。
一個容貌伟岸的男子回头瞥向王氏纸铺,面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王昊?孟德,你听到了吗?”
“嗯。”
身旁曹操点了点头,极其肯定地道:“本初,你没听错,正是王昊。”
袁绍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纸铺,摆了摆手:“既是那王昊革新的造纸术,咱们且进去瞧瞧。”
曹操面带微笑:“嗯,操也有此兴趣。”
二人走上前来,门口的小二立刻恭敬地迎上来:“二位可是来买纸的?我家新品上市的纸张,质地细密,色泽鲜明,而且物美价廉,绝对是您的首选。”
曹操皱着眉,好奇询问道:“适才你口中喊的可是王昊?”
小二飞快点头:“没错,正是王昊,景林亭侯王昊。”
“还真是他!”
袁绍惊出了表情包:“没想到,他还能革新造纸术?”
曹操强作镇定:“此人还真是有本事,不仅能征善战,居然还能革新造纸术。”
袁绍把手一招,示意曹操道:“走,且进去瞧瞧。”
曹操颔首点头:“好。”
随即。
举步跟上,进入纸铺。
里面立刻有人上前,满面堆笑地服侍:
“二位,我们家新品上市的王昊纸,品质优良,且看观瞧。”
当桑皮纸递到袁绍、曹操的面前,二人果然露出骇然的神色。
曹操更是亲自上手摸了摸纸张的触感,不自禁点头称赞:
“这纸张的品质果然不错,甚至比起你袁家的纸张,也是不逞多让。”
袁绍炯炯双目同样仔细打量着纸张,见其色泽鲜亮,缓缓点头:
“是啊,没想到王昊方才来雒阳数月,便革新了造纸术。”
“果真是厉害啊!”
曹操抬眸瞥向小二,试探性问道:
“敢问,你这纸张作价几何?”
小二听闻这二人中有袁家人,显得比较尴尬。
毕竟,袁家的纸张在雒阳城中,还算是比较畅销,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双方是竞争对手。
既然是竞争对手,询问起价格来,多少显得有些别有用心。
不过......
饶是如此,小二依旧硬着头皮,老实回答:
“由于是新品上市,价格定的不算高,只六千钱一刀。”
“才六千钱?”
闻听此言,即便是袁绍本人,也不由地为之一愣。
他非常清楚自家纸张的价格,即便品质最差的,也得有六千钱一刀,品质稍微好些的,已经达到了八千钱,品质最佳有两者,甚至过万钱。
而眼前的王昊纸,论纸张质量,堪称优良,可这定价却跟自家的垃圾纸,一模一样。
这竞争力可想而知,是何等的恐怖!
别说是曹操了,就算是袁绍本人,都想给自己来上一刀。
毕竟,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嘛!
袁绍神色幽幽,神色突然凛冽下来:
“你们的定价未免太便宜了吧?”
“这个......”
小二皱了皱眉,轻声道:“实在抱歉,定价之事归东家管,我们只负责售卖而已。”
这一点,袁绍倒是非常清楚,便也不再为难小二:“好吧,给我来一刀,赶在晌午之前,送至大将军府,这是定钱。”
曹操立刻从怀中摸出一袋钱,交给小二:“也给我来一刀,同样送至大将军府。”
小二大喜,方才开业没多久,便卖出两刀:“您放心,晌午之前,必定送到。”
方才办理完票据,送走曹操、袁绍,王氏纸铺又迎来第二批客人。
小二立刻相迎,满脸堆笑地介绍纸张。
当学子看到纸张的质量时,各个忍不住惊叹,询问到价格时,更是表情夸张,毫不犹豫,立刻下单,彷佛跟菜市场买菜似的,生怕错过这占便宜的绝佳时机。
仅仅只是一个晌午,纸铺内的所有纸张,便售卖完毕,有顾客足足买了二十刀,甚至是拉着马车、带着现钱过来买的,那动静简直夸张至极。
王昊纸也在这一天声名鹊起,尤其是在达官显贵之中,更是流传甚广。
这位深居简出的神人,不仅能征善战,而且革新了造纸术,品质优良,价格美丽。
雒阳城,鸿宾楼。
五层、雅间。
赵忠亲自为师宜官斟满茶水,笑着道:“宜官近来可好?”
师宜官叹口气,摇了摇头:“实不相瞒,自打从凉州卸任回来,便不太顺利。”
赵忠自然清楚师宜官的处境,颔首点头道:“别急,好事多磨,等陛下的怒火散去了,你还有复起之时。”
师宜官何尝不明白赵忠是在给他机会,当即拱手抱拳:“师某谢过赵中常大恩,若有机会复起,必报答赵中常大恩。”
赵忠笑了笑,这小子不愧是从鸿都门学毕业的,还挺上道:“好说,一切都好说。”
师宜官何其聪慧,立刻联想到今日赵忠相邀,必有要事,当即主动挑破窗户纸:“赵中常若是有事,不妨直言,师某必竭尽全力,助您一臂之力。”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赵忠呷口茶,给身旁的侍从打个眼色。
侍从立刻上前,从布袋中取出一些纸张,递给了师宜官:“宜官啊,这纸质量如何?”
师宜官仔细打量着纸张,缓缓点头:“虽然比起咱们鸿都门学的纸张差点,但在民间,已经堪称上品。”
赵忠倒也不客气,直接点破道:“这是王昊造的纸张。”
“啊?”
师宜官顿时一个愣怔:“王昊?”
赵忠点点头:“不错,正是此人。”
师宜官脸色骤变,心情不爽:“赵中常这是何意?难道不知我师宜官与此人,不共戴天?”
赵忠仰天哈哈一声:“此事我当然清楚,因此才来寻你。”
“哦?”
师宜官不由好奇,略一思忖,试探性问道:“不知赵中常,要师某做何事?”
赵忠身子略微往前一探,压低声音道:“很简单,我要你为王昊纸造势,声势越大越好。”
“这......”
师宜官疑心顿起。
他能从赵忠的眼神中,感受到明显的杀气,但为王昊的纸张造势,岂不是白白便宜了他:“赵中常,师某有些不太理解,您这样做岂不令王昊纸张,畅销雒阳?”
“哼!”
赵忠轻哼一声,狞声道:“没错,我就是让王昊纸畅销雒阳。”
师宜官惊诧不已,顺着赵忠的思路往下思索:“王昊乃是雒阳的新人,您为其大肆造势,势必会侵犯其余世家的利益,莫非这是赵中常的离间计?”
“小家子气!”
赵忠白了师宜官一眼,冷声言道:“各大世家为争夺造纸市场多年,也未见他们真正有何内讧,即便如今换成了王昊,背后亦是并州王氏。”
“他们即便不给王昊面子,也会考虑王允的面子,而王允也不会真正置他们于死地,大不了就是新的世家分割而已,我给他们造势,根本不指望世家能够排挤王昊。”
师宜官深觉有理,缓缓点头,但内心的疑惑却是更盛:“那不知赵中常此举,到底有何深意?”
赵忠把手朝天一拱:“自然是陛下!”
“陛下?”
师宜官先是一个愣怔,随后恍然大悟,嘶的倒抽一口凉气。
鸿都门学出身的他,自然清楚那里的纸张,全都是皇家生产的纸张,那是要进皇帝私库的钱。
而如果王昊的纸张声势过大,且价格低廉,鸿都门学转而采购王昊的纸张,岂不令王昊侵犯了皇帝的利益?
一念至此,师宜官只感觉恐怖的寒栗从头到脚反复跳动,令其遍体生寒,几乎忘记了呼吸。
良久,他才蹦出一句话:
“果然妙计!”
实际上,师宜官是想说毒计的。
可是......
这个字眼放在赵忠身上,估摸着非得把他肢解了不可,因此只能无奈转变成妙计。
赵忠面上浮出一抹淡笑,缓缓点头:“既如此,造势之事,便交给你了。”
师宜官毫不犹豫地点点头:“赵中常放心,师某必定竭尽全力,令王昊纸畅销雒阳。”
赵忠颔首,暗松口气:“既如此,赵某便告辞了。”
师宜官亲自将赵忠送出雅间:“赵中常慢走。”
......
望着赵忠离开的背影,师宜官面上浮出一抹狞色,心中暗道:
“王昊啊王昊,在凉州你让我难堪,在雒阳我要你小命!”
“要怨只能怨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活该!”
*****
从雒阳皇宫返回虎啸山庄的王昊,还没等走进前殿,便见王景满脸堆笑地赶过来:
“哈哈哈!子霄啊,你的纸张实在是太火了,仅仅一个晌午,全部售罄。”
“哦?”
王昊不由惊诧:“这么快?”
他自然清楚自家纸张品质上乘,但售卖跟品质之间,没有必然的联系。
按照常理,王昊的纸张打开市场需要一定时间,不可能这么快才对,但是现在,着实出乎了他的预料。
显然!
王景采取了特殊办法。
王昊皱了皱眉,试探性问:“子光,你是不是用了什么特殊手段?”
王景倒也没有遮掩,当即点头承认:“的确有些手段,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将你的纸张,命名成王昊纸,其实想要叫景林亭侯纸,但总感觉冗长、绕口,便没有如此安排。”
呃......
王昊尴尬地一匹:“原来是靠我的名声,快速打开市场。”
王景嘿嘿一笑:“当然了!能买得起纸张者,大都是达官显贵,而你王昊的大名,早已经名动雒阳,又有哪个达官显贵不知你王昊创下的功绩?”
“他们若是听到一个杀伐果决的将军,还能为清流士人革新造纸术,必定倍感好奇,要进铺瞧瞧,结果再瞧价格,才六千钱定价,自然纷纷下单,选择购买。”
“怎样?”
王景得意洋洋地笑着:“是不是事半功倍?”
王昊点点头:“的确事半功倍,但你可把我还惨了。”
王景摆了摆手:“你呀,太低调了,都快淡出他们的视线,我这是在帮你维系名声。”
王昊略显尴尬地摇摇头:“你当别人都跟你一样,想要名声鹊起吗?人怕出名猪怕壮,都是一个道理。”
王景立刻凑上来:“说起猪啊,你小子还真是厉害,红烧肉我到现在还惦记,今儿个便不走了,非得闹两口不行。”
王昊瞥了王景一眼:“你呀,明明是个世家公子,怎么感觉跟个地痞小无赖似的?”
王景笑了笑:“也就是跟你这样,出了外面,我还是挺乖巧的,家里有大哥帮衬着父亲,我就是个......”
天下庶子一个吊样,但活得如王景这般洒脱者,的确少之又少。
尤其对比袁家,便可知端倪。
不过......
袁家有袁家的好。
即便袁隗、袁基死了,好折腾的袁术、袁绍也能暂时扛起大旗。
可如果此事唤作王允、王盖死了,王家的半边天就倒了,没人能扛得起大旗。
“行了。”
王昊知道王景何意,因此赶忙打断,轻声道:“今儿个兄弟我,便陪你喝一杯,权当是恭贺咱家的纸张一炮而红。”
王景淡笑,缓缓点头:“没错!今儿个的确值得庆祝,走走走,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品尝红烧肉了。”
“仲康—!”
“在。”
“快去传令庖厨,摆酒设宴。”
“喏。”
王昊瞥了眼王景:“子光,你过分了啊,真当这里是自己吗?我还没使唤仲康,你倒先使唤上了。”
王景嘿嘿一声:“你不知道,他惦记这口也许久了。”
呃......
俩大吃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