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德、鞠义何在?”
“末将在。”
“命你们率领本部一千精骑,绕行渤海郡,直奔乌桓大营后方,三日后发起总攻,不得有误。”
“喏。”
庞德、鞠义欠身拱手。
旋即。
躬身离开大帐。
他们前脚刚刚离开大帐,便见赵昂在外恭候。
嘘—!
不等二人做出反应,赵昂急忙打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二人一旁叙话。
走到偏僻处,赵昂这才开口道:“二位将军,事情有变。”
鞠义顿时一个愣怔:“啊?事情有变?可是主公他......”
“嗯。”
赵昂肯定地点点头,打断道:“没错,主公方才下令,不过那是演给能臣氐看的,非是主公真正的命令。”
庞德、鞠义俱是一惊,露出惊骇的神色:“主计,这......”
赵昂从怀中摸出個锦囊,递给二人:“这才是主公真正的命令,你们此行极有可能会遇到乌桓人的伏兵,在下已经给河间相朱咏发过命令,他们会配合你们反杀乌桓突骑。”
庞德试探性问:“主计的意思是,能臣氐是叛徒?可他之前在追击乌桓骑兵时,表现应该不错,若是没有他的全力围攻,咱们不可能杀得死薄奚丁。”
鞠义同样有此疑惑:“是啊,如果他是叛徒,咱们怎么可能围杀得了薄奚丁?”
赵昂淡笑:“此前能臣氐的确忠心,但那一次后,他夤夜会孛王难楼的大将,虽然将其诛杀,但还是引起了主公的疑心,将其营地周围明暗哨撤掉以后,他立刻派人联系了难楼。”
“而且!”
赵昂强调道:“这些时日,他们往来信笺密切,必是在商议如何消灭汉军,主公为了不打草惊蛇,干脆将计就计,这些时日我等一直在等他敲定方案。”
嘶—!
二人惊诧,倒抽一口凉气。
他们显然没有想到,此前通力合作的战友,现在居然成了内鬼,想要谋害他们的性命。
赵昂再次叮嘱道:“切记,如何将他们引到指定地点,是你们需要考虑的事情,那是你们唯一可以逆势翻盘的机会。”
鞠义、庞德欠身拱手:“喏,我等谨记。”
“好了。”
赵昂长出口气,摆手道:“速速回去准备吧,今日便出发。”
二人再次颔首点头:“喏。”
旋即。
带着王昊的锦囊妙计,离开中军,直奔自家营地而去。
*****
冀州。
乌桓营地。
层层叠叠的军帐中,一座巨大的青色帐幕矗立,外围旌旗猎猎,营中兵甲森森。
此刻,孛王难楼正负手立在羊皮地图跟前,皱着眉,长出口气:“听说那王昊极其聪明,能征善战,能臣氐想要骗过他那双眼睛,只怕没那么容易。”
“怎么?”
一旁乌延扭头瞥向难楼,反问一句:“你担心了?”
难楼点点头,如实言道:“岂能不担心,两次了,尽皆是全军覆没,咱们起兵至今,还从未遇到这样的溃败,即便与那公孙瓒对决,依旧是击溃而已,从未有过全军覆没。”
“可是......”
话锋一转,难楼心中那股子不安的感觉愈盛:“自从汉庭派出王昊,咱们接连两次折损了近万骑兵,而且苏朴延那次,王昊总兵力不过五千。”
“乌延,你是了解苏朴延的,他为人相对比较谨慎,却依旧落得如此大败,单凭这一点,就足以证明王昊此人,绝非易于之辈,咱们绝不能轻视。”
乌延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的确如此,小瞧王昊者,终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但这次不一样,能臣氐已经完全取得了王昊的信任,尤其是杀了屈正安以后,更是如此。”
“相信我!”
乌延拍着胸脯保证道:“这一次,王昊必定折损在咱们手里,只要能够消灭此贼,咱们便可长驱直入,劫掠青州、冀州,届时你我二人兵分两路,劫掠的东西足够咱们吃上数年。”
“孛王!”
乌延走上前来,炯炯双目凝视着对方,郑重道:“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既可以震慑汉庭,又能掠夺财富,错过这次机会,咱们怕是十年、二十年内,难以翻身。”
难楼深吸口气,他何尝不知幽州苦寒之地,难以生存,而冀州、青州十分富庶,让饿狼枕着肥羊睡,焉能睡得着,只要想起来,总得先咬上一口才行。
呼—
难楼长舒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莫要胡思乱想:“咱们静候消息吧。”
话音刚落,帐外忽然响起悠悠一声传报:
“报—!”
二人下意识抬眸望去。
帘帐掀起,自家斥候急匆匆闯入,面色带喜,欠身拱手道:“孛王、乌王,探马回报,汉军派出精骑千骑,直奔渤海郡方向,似有绕行之状。”
“哦?”
难楼心中大喜,但面上却依旧保持冷静:“消息可确切否?”
乌延同样难耐心中激动,急忙询问:“确定是往渤海郡方向吗?”
斥候极其肯定地点点头:“乌王、孛王且放心,我军沿途暗哨已经确认,乃是汉军精骑无疑,他们尽皆顶盔贯甲,马鞍下足足配有三个箭囊,还有宽头弩机、双耳铁戟,乃是王昊军中最精锐的兵马。”
经过两次的失败,乌桓已经把王昊军队的情报,全部摸清,何况又有了能臣氐这个老六,他们对于王昊军队的构成、战斗力、装备,有了更清晰的了解。
虽然,这支小队的兵马虽然不多,但即便比起朝廷的精骑兵,他们的战斗力依旧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王昊在此刻派这支小队绕行渤海郡,已然证明了他没有起疑,而是十分的笃定。
“太好了!”
难楼难掩心中的激动,兴奋地呼喊出来:“王昊果然中计,这一次,咱们势必要将其诛杀,同样杀他个全军覆没。”
乌延深吸口气,下意识握紧了拳头,狞声言道:“孛王放心,本王等这一日,已经许久了,那支小队交给我,王昊大营交给你,咱们分头行动。”
难楼点点头:“好,你消灭汉军小队后,务必要速速赶往汉军营地。”
乌延淡笑:“放心吧,本王铭记于心,你且在军中留手,本王这便回营,今日出发,提前埋伏,杀他个措手不及。”
难楼拱手抱拳,道一声:“万事小心。”
乌延朗声道:“孛王放心!”
旋即。
豁然转身,径直离开中军大帐。
*****
时间一点点流逝,曜日的金乌已经飞入了地底,黑暗笼罩了整个世界。
踏踏踏......
汉军乌桓营地内响起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这是值夜的乌桓士卒,正在严密巡视着营地的安全。
今日的巡逻队伍,是往常的两倍,足足四队,来回不停地交叉巡视,一刻不敢放松。
咕咕咕—!
忽地,一声嘹亮的夜鹄啼鸣声,在如墨染的夜幕中响起。
巡视的乌桓士卒只是稍稍停留了一瞬,便又继续巡视,完全没有把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当回事。
然而,有数道幽寒的耀芒在墨染的夜色中惊鸿闪过,微弱噗嗤声像是一滴水砸入了平静的湖面,只是泛起一丝漪涟,没有引起半分动静。
身着夜行衣的许褚打出前进的手势,陈到颔首点头,冒着腰踱步前行,不断靠近乌桓营地的高墙,许褚率领精锐士卒稳步跟进,杀机如同乌云般尾随,很识趣儿的遮住了皎洁的月色。
辕门口处,两个正在值夜的乌桓士卒,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嗡的一声弓弦轻颤声响起,二人方才感觉到有些不对,可尚未发出警报,便见墨染的夜色中,三棱箭镞如流光般迎面撞来。
噗!噗!
箭矢刺破皮肉的声音响起,不偏不倚,正中两个乌桓士卒的脖颈,噗嗤的血溅顺着血槽激射而出,二人抬手捂住脖颈,呜咽的动作虽大,但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们本想靠着残存的意志,返回营地,发出警示,可从斜刺里窜出的两道身影,带着一抹惊鸿闪过,直将二人诛杀,飞快地拖入黑暗中。
随后!
两个身穿乌桓服饰,腰佩马刀,背负长弓的值守士卒站在了辕门口处。
从外表上看,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路过的乌桓巡逻队朝着门口瞟了一眼,见二人持弓巡视,极其谨慎,便也没有多想,继续巡逻放哨。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营地四周的高墙外,正有数十道身影快速朝着高墙逼近,齐刷刷贴在墙根,他们尽皆穿着乌桓人的服饰,腰佩马刀,手持长弓。
许褚探出脑袋,给不远处的陈到打出“准备妥当”的手势,陈到颔首点头示意,回头瞥向乌桓营地,不远处恰好走来一伍巡逻兵,陈到立刻做出警戒的姿势,手持长弓,瞄准外围的墨染夜色。
“什么人?”
(乌桓语)
随军翻译以乌桓语喊了一句,陈到立刻捻弓搭箭,摆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瞬间引起了路过巡逻队的注意。
由于距离较远,且翻译官仅此一句,因此没能令乌桓人听出口音,反而将其吸引过来。
“发生了何事?”
“莫非有敌情?”
赶来驰援的乌桓巡逻兵纷纷取下长弓,警惕地踱步出了辕门。
可惜......
危险不是来自于营外的那片墨染中,而是高墙下潜伏的汉军士卒。
当这支小队探出辕门的一刹,早已埋伏好的汉军士卒如奔雷般跃出,大将陈到出手快如闪电,毫不拖泥带水,掌中长剑接连掠过乌桓士卒的脖颈。
仅仅只是一刹。
五个乌桓士卒便被陈到诛杀三人,剩余两人被对面的许褚轻易收割,而他们在跌倒之前,已被补进的汉军士卒施以缓冲之力,保证整个过程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陈到颔首点头,轻声道:“我先进去探路,仲康,你来第二队。”
许褚报之以坚定的眼神,点点头:“好,叔至小心。”
陈到眸光锐利:“仲康放心。”
旋即。
陈到把手一招,带着四个精锐士卒,混入了乌桓营地。
许褚等人如法炮制,再次解决一伍巡逻兵,与陈到一起,混入了乌桓营地。
不知过了多久,乌桓大营中升起一杆红色的旗帜。
这证明陈到、许褚已经解决了营地中全部的巡逻兵。
在外警戒的王雄,率领士卒悄然潜入营地,以伍为单位,带着能致人昏睡的草乌蒙汗烟,各自分头行动。
乌云遮月,杀机凛然,一场悄然无声的杀戮,正在乌桓大营中接连不断的上演。
足足五千乌桓突骑,王昊想要将其除尽,而且不引起敌军的注意,有且只能采取这种方式。
好在他已经提前派人摸透了能臣氐营地的布置,派出精悍的小股兵马,完成了这一场不对等的战争。
墨染中,王昊端坐在战马上,凝望着眼前安静的乌桓营地。
他面上虽然保持冷静,但实际上,内心极其紧张。
因为,这是陈到、许褚首次特种作战,无声介入、无声杀人,但凡有一星半点的差池,都有可能全军覆没,即便不死,只怕也得折损过半。
“主公勿忧,仲康、叔至进去那么久,营中半点动静没有,想来不会出什么大事。”
程昱凝望着前方夜幕之下静谧的乌桓大营,长长呼出口气,内心已经有了计较。
“但愿如此。”
王昊只是淡淡回复一句,在没有尘埃落定之前,他绝对不会放松警惕。
一旦营中有异动,冯彦的数千精骑兵,会以最快的速度,杀入营中,协助许褚、陈到,将乌桓叛军杀个一干二净。
但事实证明,王昊终究还是多虑了。
良久后。
大将王雄急匆匆奔出,溅着鲜血的面上,带着遮掩不住的兴奋,欠身拱手道:
“主公,乌桓五千突骑,已经全部按照您传授的方法,诛杀殆尽,现只剩能臣氐的大帐。”
“好!”
王昊满意地点了点头,彻底松了口气,把手一招:“走,入营,本将军要好好跟能臣氐聊聊,他因何要吃里爬外,背叛汉庭,难楼、乌延到底给他开出了什么样的条件。”
驾—!
王昊轻踹马腹,从如墨染的夜幕中缓缓走出,身后乌泱泱的精骑兵缓步跟进,数以千计的兵马,齐齐暴露在昏暗的火光映射下,场面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