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至极!”
“简直是可恶至极!”
从密云水库回来的宋成,差点没把脑子气抽了。
一些幽州士族子弟在画舫上的议论,即便是他这样的人,都听不下去了。
虽说皇帝真的可能会对王昊产生怀疑,但他可是真心明白王昊是忠君爱国的,这样的人,皇帝怎么可能怀疑?
“天使,您这是......”
赵俨主动迎上来,故意佯作不知情地询问。
“赵从事。”
宋成怒气冲冲道:“尔等对于幽州士族,是不是有些太过放纵了,若是不管管他们那张嘴,迟早会出事儿的。”
赵俨细眉微蹙,彷佛不明原因的“啊”了一声:“天使,到底发生了何事,您直言即可。”
宋成一屁股坐在蒲团上,把手一招:“你且过来,今日我便与你好生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赵俨急忙上前,面对而座,把手一拱:“天使旦言无妨,在下必洗耳恭听。”
“是这样的。”
当下,宋成便把此次密云水库之行的见闻,一字不落的,全部和盘托出。
可他越说,便越是气愤,最终甚至愤怒地拍了桌子,嘴里骂骂咧咧:“幽州虽是边郡,但毕竟大汉的疆土,这些士人子弟妄议朝政,其心可诛。”
“赵从事!”
宋成抬眸望向对座的赵俨,声音不带有任何温度地道:“你可是从颍川时,便跟着使君,应该对于他的品行非常了解,岂能容忍这帮家伙非议使君,妄自揣测陛下?这成何体统!”
“天使言之有理。”
赵俨同样是一副义愤填膺的表情,伏在桌案上的手,下意识攥成了拳头:“您放心,这件事在下一定会调查清楚,我家主公都快把心掏给幽州了,居然还被他们如此妄议,实在是不应该。”
“但是天使......”
话锋一转,赵俨皱了皱眉,轻声道:“他们的猜测倒也不无道理,我家主公在雒阳没有质子,陛下当真会对我家主公放心吗?虽然我家主公说过,自己对朝廷忠心耿耿,陛下肯定会相信他。”
“但是天使,话虽如此,但实际情况如何,便不得而知了,您应该清楚,陛下身在雒阳,身旁必定有很多进谗言之人,他们忌恨我家主公,但又对我家主公无可奈何,只能寄希望于借助陛下之手......”
“不可能!”
不等赵俨把话说完,便被宋成毫不犹豫地摆手打断:“赵从事放心,这绝对不可能!待在下返回雒阳,必会向陛下如实禀告,王使君忠君爱国,幽州非得由他来镇守不可。”
“至于有没有人进谗言?”
这一点,即便是宋成本人,也不敢轻易确定,但他却可以确认一点:“至少数位中常侍,绝对没有如此,但某些士人如何,便不得而知了。”
言外之意,是你们士人内部出了问题,与宦官可没关系。
尤其是数位中常,不仅没有恶意中伤过王昊,甚至还在处处维护他。
毕竟,王昊回不了雒阳,对于他们而言,才是最最最最有利的。
赵俨则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轻声道:“雒阳如何,在下肯定是管不了的,毕竟嘴长在别人身上,人家愿意如何说,便可如何说。”
“不过,天使愿意替我家主公美言,着实令赵某感动,单凭这一点,赵某理当感谢天使,返回雒阳的东西,已经全部备妥了,不知天使可愿赏光,与某把酒言欢,抵足而眠?”
宋成正在热血上头之时,当即把手一拱,毫不犹豫:“赵从事相邀,宋某却之不恭。”
赵俨仰天哈哈一声,扭头望去:“来人,上酒,上菜,把州牧府最新的菜系,全都上一遍,还有好酒。”
“喏。”
听到回应,赵俨扭过头来,满面堆笑:“天使或许不知,我家主公又发明了一些菜品,极其美味,现只在州牧府有,各大驿馆尚未陈列,还有新酿的美酒,甘醇无比,我家主公谓之醉仙酿。”
“这言外之意啊......”
赵俨身子往前一凑,笑嘻嘻道:“酒可罪仙,人若饮之,三杯五盏下肚,保证是不省人事呐。”
宋成听得惊奇:“哦?这世上竟有如此美酒?那我还真要尝尝喽。”
啪啪—!
赵俨拍了拍手,大声喊道:“把醉仙酿抬进来。”
吱呀一声响,门被推开,一个膀大腰圆的士卒,抱着一坛子酒进来。
碰的一声,打开酒封,顿时酒香四溢,轻轻一嗅,竟令人心旷神怡。
“好酒!”
“果然是好酒!”
宋成顿时欣喜,他在雒阳一辈子,都没有尝过这样的美酒:“敢问赵从事,你们这里还有多少这样的酒?”
赵俨自然明白宋成何意,轻声道:“天使放心,已经给您都备妥了,两大车美酒,一车您自己留着,另外一车,您看着处理,保证让您满意。”
“这怎么能行?”
宋成毫不犹豫地摆了摆手:“一车自然要给陛下,乃是王使君的孝心、忠心,另外一车,我个人留一坛,其余的酒,在下会以王使君的名义,分给朝中官员尝尝。”
赵俨大喜,欠身拱手:“天使如此,实在令某感动之至。”
宋成大手一挥:“哪里!王使君这人就是太过实在,当年在雒阳时,便是如此,现在到了幽州,依旧如此,你放心便是,朝廷那里,我会帮忙留意,倒是要瞧瞧,何人如此忌恨使君?简直岂有此理。”
“哎呀呀!”
赵俨听得是满面欢喜,赶忙给宋成斟满美酒:“天使此言,某五内铭感,这一盏,在下敬您。”
宋成笑了笑:“哪里,此乃在下应尽职责!”
“来!”
二人举酒相邀。
咕噜!
宋成一口下肚,赵俨浅尝辄止。
“啊—!”
顿时,酒入喉肠,如火燃烧。
仅仅只是一口,便让宋成陷入微醺,眉头紧攒,大呼过瘾。
赵俨则是伸出了大拇哥:“天使果然好酒量,这盏若是某喝了,估摸着已经倒下了。”
宋成赶忙吃了两口菜,仔细品酒,忍不住夸赞:“此酒果然甘醇,入口火辣,但随后延绵,温热脾胃,真不愧是醉仙酿,连神仙都能醉,看来某得小心些。”
“哈哈!”
赵俨仰天哈哈一声,笑着道:“无妨,今日宿醉,休息一夜,明日晌午后再走不迟,届时我派府兵保护。”
宋成颔首点头:“多谢赵从事。”
“来,咱们喝酒。”
“先吃点菜,垫垫肚子。”
“好!”
“......”
******
幽州,代郡。
马城县外,汉军大营延绵数里,四周早已筑起高墙,立上了拒马。一队又一队汉军弓手,站在高墙之上严阵以待。
顺着辕门方向望去,在层层军帐、片片戟戈之间有一顶庞大的青幕军帐,帐外甲士林立毫不懈怠,帐前高竖汉军大旗,此处便是王昊的中军大帐。
此刻,王昊负手立在沙盘前,身穿锁子甲,头戴紫金盔,外罩炽焰大氅,一双朗目凝视着上方犬牙交错的势力,端的是威风凛凛,相貌堂堂。
“雁门郭郡守处,可有消息?”
王昊深吸口气,试探性询问道。
“有。”
下方横出一個男子,不是别人,正是代郡郡守严贵。
他一直在负责与雁门郭缊之间的沟通、联络:“启禀使君,郭郡守派人送来消息,他已经接到了朝廷的诏书,此战会按照此前的约定,两日后从雁门出发,骑兵先行,步兵随后,争取早日与我军汇合。”
“很好。”
王昊满意地点了点头,暗松口气:“你可知他会派多少兵马?”
严贵回答:“根据郭郡守提供的骑兵,骑兵五千,步兵两万,总计兵马两万五千人。”
这样的兵力虽然不多,但对于王昊而言,也堪称一大助力,至少可以吸收一部分伤害:“粮草方面呢?”
严贵揖了一揖:“使君放心,在下已经预拨出一部分粮草,只要郭郡守能尽快抵达,绝不会因此断粮,粮仓目前是由陈到将军引兵驻守,兵力四千,安全方面,不必担心。”
“很好。”
对于严贵的回答,王昊颇为满意。
这人虽然在青史中没有留名,但从个人能力上判断,还算可以。
至少要比幽州很多郡守,更有经验,做事也更有条理,加之此前平乌桓叛乱时,此人立下过功劳。
基于此,王昊才一直没有把他换掉。
从面前来看,至少证明此人是极其聪明的,没有因此而沾沾自喜,反而比之前的政绩更加突出。
对于这样的人,王昊还是愿意给他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
显然!
严贵接住了这次机会。
随即,王昊招呼一声:“公孙瓒何在?”
公孙瓒横出一步:“末将在。”
“命你率领白马义从,先行出兵,不得有误。”
“喏。”
“伯圭。”
王昊吩咐完命令,转而言道:“此次你只率领了三千兵马义从,虽然尽皆配备了复合弓,但依旧不可大意,若遇小股鲜卑突骑,自行决定作战与否,若遇万骑兵力,切记不可鲁莽。”
公孙瓒自然清楚王昊的担心,当即欠身拱手道:“主公放心,末将拎得清轻重,您放心便是,末将与异族作战有经验,什么样的敌人能打,心里有数,绝不会连累到您全盘的战略。”
“嗯。”
王昊满意地点点头:“你心里有数便好,在抵达鲜卑王庭之前,全都是你的主场。”
公孙瓒雄赳赳气昂昂,铿锵应命道:“主公放心,交给末将即可,白马义从训练了足足一年有余,也该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剑,镇压异族突骑。”
“好!”
“这话听着提气!”
王昊深知公孙瓒的能力,而且装备了复合弓的白马义从,几乎就是加强版的白马义从。
历史上的公孙瓒,可以镇压异族突骑,那么现在,自然更加可以!
“哦对了。”
不过,王昊还有疑虑:“你将白马义从的精锐,全部调来此处,辽西那边呢?会不会出事儿?”
公孙瓒深吸口气,思忖良久:“主公放心,辽西那里暂时由吾弟公孙越统帅,兵力同样有三千骑,虽然很多都是新卒,但也是训练了半年左右,有一定的战力。”
“何况!”
言至于此,公孙瓒补充道:“丘力居自从退走柳城以后,便没敢再出来,末将料定,丘力居绝对不敢轻举妄动,主公安心即可。”
一旁程昱捏着颌下美须髯,轻声道言道:“主公,丘力居与我军有不共戴天之仇,何况他的主力兵马没有受损,如今幽州空虚,他必然不会放弃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没错。”
又有荀谌深吸口气,极其郑重地提醒道:“丘力居从子蹋顿死于我军之手,此人必定怀恨在心,如今辽西走了一半兵力,丘力居这个隐患,不可不防。”
王昊何尝不明白这一点,扭头瞥向公孙瓒:“伯圭,你对令弟率领的白马义从,信心几何?”
公孙瓒皱着眉,似乎也感觉有些不妥,思忖了片刻,终于还是摇了摇头:“若是兵力相当,我军必胜无疑,毕竟舍弟作战经验丰富,麾下士卒尽皆精锐。”
“可是......”
话锋一转,公孙瓒停顿了片刻:“如果丘力居携全部兵马而来,数倍于我军,孰胜孰败,犹未可知。”
王昊深吸口气,皱眉思忖,他没有埋怨公孙瓒一句,只是立刻做出补救手段:“仲德。”
程昱揖了一揖:“在。”
“立刻派人飞马传令赵俨,让他安排兵马赶往辽西,协助公孙越驻守,不得有误。”
“喏。”
“另外......”
王昊扭头瞥向公孙瓒:“伯圭,你给令弟写一封亲笔信,告知其此事的严重性,务必不能放松警惕,旦有意外,立刻飞马传报赵俨,请求支援。”
公孙瓒欠身拱手,铿锵应命:“喏。”
王昊长出口气,幽幽目光环视满帐文武,朗声道:“既如此,今日议政结束,尔等回去好生休息,明日卯时造饭,辰时出兵,骑兵先行,步兵随后,不得有误。”
众将士齐齐拱手:“喏。”
旋即。
豁然转身,离开了中军大帐。
可是,他们前脚方才离开,后脚公孙瓒又杀了回来:“伯圭,可有何事?”
公孙瓒怯生生拱手:“主公,是末将轻敌了,给大家招来祸患。”
“伯圭切不可这般胡想,你是我调动的,即便出了事,也该我来承担责任,好生杀敌,后方的事情,赵俨会负责好。”
“多谢主公,末将必竭尽全力,不负主公厚望。”
“去吧!”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