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
侧向迂回的鲜卑突骑,听到自家的号角声蓦然响起,为首的乌马正顿时懵逼了,极目望向自家大人轲比能的方向。
但见......
乌泱泱的战骑正在快速迂回,而且丝毫没有队形可言,彷佛是仓促之间的决定,事发突然。
乌马正乃是整个邑落中,仅次于轲比能的第二号人物,与轲比能乃是极其要好的伙伴关系,对于轲比能的能力,他自然非常清楚。
在他的潜意识里,如果不是有突发状况,是绝对不会在仓促之间撤退的,可现在的局面,双方之间尚有一百五、六十步的距离,又能有什么突发状况呢?
正当乌马正一脸懵逼,完全不知发生了何种状况时,身旁的士卒忽然开口提醒道:“将军快瞧,那是......”
乌马正条件反射般地极目瞭望,只见一波箭矢骤然升空,居然越过了上百步的距离,顷刻间罩向了正在迂回撤退的鲜卑突骑,随后便见数十匹战马掉队,被乌泱泱的骑兵甩在后方。
“啊,这......”
身经百战的乌马正自然清楚,这些掉队的战马是因为骑兵战死,无人操控,这才失去了方向。
这意味着,至少有数以百计的骑兵惨死在这样一波箭矢的袭杀中。
毕竟,绝大多数的战马都会随着战骑的洪流而动,真正能够掉队的战马,仅仅只是一小部分而已。
也因此,表面上看着只有数十匹战马,但实际上的伤亡人数,绝对在数百人以上。
乌马正顿时惊呆了,吓得眼珠子都快瞪爆,眼白上布满了龟裂的血丝,涌现出无边的愤怒与惊骇!
如果仅仅只是损失了数百骑,还自罢了,关键的问题是,隔着一百五十步的距离,便承受了一波箭矢的袭杀,这意味着对方的箭矢有效射程,已经远远超过了他们鲜卑突骑的箭矢射程。
意味着!
你打不到汉军,而汉军却能借助射程的优势,将你摁在地面上反复摩擦。
对方虽然只有三千骑兵,但靠着一波又一波的箭矢袭杀,消灭你大半兵力,全然不在话下。
乌马正被眼前一幕,彻底震碎了三观,汉军手里的弓箭到底进行了怎样的改装?有效射程居然高达一百五十步,甚至能更远,怪不得对方三千骑兵便可杀入鲜卑,果然是有依仗。
“大人危险!”
“驾—!”
眼前的骚动不仅震惊了乌马正,更引起剑奴的注意。
他虽然脑子不太清晰,但也算是身经百战,对于战局有一定的了解。
按照此前的套路,现在的剧本走向,应该是轲比能黏住敌军,而乌马正率领精骑侧向突袭,靠着剑奴超强的冲阵能力,顷刻间打乱汉军的节奏,从而一举将其击溃。
虽然不至于将汉军全部歼灭,但将其击溃,杀其三分之一的兵马,想来不成问题,这是轲比能惯用的战术,连某些邑落的突骑都挡不住,何况是汉军骑兵。
但谁能想到......
汉军完全不按照套路出牌,还没等轲比能率领兵马将其黏住,便是一波强势的箭矢反击,杀得轲比能是晕头转向,不敢有丝毫犹豫地仓皇后退。
轲比能部的后撤,打乱了全盘的战略计划,但更为致命的是,剑奴这小子竟不顾一切地强冲了上去,甚至不给乌马正下令撤退的机会。
他冲上去不要紧,但自己应不应该营救呢?
显然!
剑奴的冲阵能力再怎么强,单人独骑的情况下,也顶不住汉军的万箭齐发。
他若是这般冲过去,毫无疑问,下场只有一个:
死!
剑奴可是轲比能部的超级悍将,即便在整個中部鲜卑,都能叫得响的存在。
若是剑奴惨死于汉军之手,对于轲比能部的打击,绝对是极其致命的。
乌马正清楚这一点,因此在剑奴策马冲出军阵的刹那,甚至来不及招呼其回来,便铿锵下令:
“弟兄们,随我强攻汉军,为大人撤退,缓解压力,争取时间。”
实际上,乌马正自己也清楚,剑奴这个浑人认准的事情,除了轲比能,别人根本拦不住。
也正是因为如此,乌马正干脆放弃了制止,反而下令全军猛攻,准备牺牲本队的利益,来为轲比能撤退争取时间。
“杀—!”
震天彻地的喊杀声响起。
乌泱泱的鲜卑突骑挥舞着兵器,宛如潮水一般,涌向那一条白色的匹练。
侧向迂回队伍的动静,自然被人传报给了公孙瓒。
公孙瓒扭头瞥向乌茫茫的一片,面上浮出一抹淡笑。
能在这生死关头,依旧奋不顾身的冲上来,至少证明轲比能的邑落内部,相对比较团结。
若是换做其余的某些邑落,估摸着早率领兵马逃走了。
毕竟,他们的邑落是由数个部落组成的,尤其酋长推选出大人来统一管理。
顺风顺水时,自然是精诚团结,横杀一片。
可一旦遭遇滑铁卢,那便是破鼓万人捶,落井下石的节奏。
不仅不会管你的生死,甚至还可能在你濒死时踩上一脚,让你死得更加彻底,最终从你部汲取营养,强大自己。
这种事情见得太多,反倒让公孙瓒对于这种濒危时赶来相助的行为,大加赞赏。
当然,赞赏归赞赏,公孙瓒却不会因此放水。
毕竟这里是战场,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残忍。
也因此,没有丝毫犹豫,公孙瓒铿锵下令道:
“传令严纲,变幻阵型,分兵应对。”
“喏。”
传令兵铿锵应命。
下一个瞬间。
号角通通,旌旗狂舞。
白马义从各营尽皆应旗而动,开始变阵。
副将严纲淡然一笑,立刻领悟战意,把手一招,迂回变阵:
“弟兄们,随我来。”
他们原本布的是人字形雁行大阵。
此阵逐渐延展开来,几乎可以呈半包围状,粘着轲比能打。
毕竟,大家全都是精骑兵,在速度上的差距不大,行动方式上一模一样。
既如此,便可利用弓箭射程上的优势,将敌军消耗殆尽。
而现在即便横生变故,人字形雁行大阵同样擅长变化。
如果从高空俯瞰战场全局,正在追击轲比能的雁行阵,立刻从中间分作两股,好似被老天爷一刀将其劈开了似的。
然而,人字形雁阵虽然被劈开了,但却化作两股,继续作战,分别应对轲比能、乌马正的两股兵力。
公孙瓒引兵继续追杀轲比能,而严纲则是侧向迂回,迎接来自迂回突袭的鲜卑骑兵强攻。
当然,严纲可不傻,他绝对不会舍弃弓箭射程上的优势,与鲜卑突骑硬拼,这样极其不智,甚至可能导致满盘皆输。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战场,确定好鲜卑突骑的进攻方向及方位后,当即做出决定:
“传令下去,东南方向迂回,避开其部突袭方向,以箭矢迂回射杀敌军。”
“喏!”
传令兵声音洪亮,铿锵应命。
旋即。
令旗狂舞。
严纲率领的小队白马义从,顺势朝着东南方向迂回,企图快速接近对手,同时保持绝对的安全距离。
这样的训练对于白马义从而言,简直是小儿科,他们快速做出反应,宛如一条银色的巨蛟,正在朝猎物抵近、试探。
“将军快瞧,那是......”
正当队伍迂回抵近时,身旁的士卒再次提醒道。
严纲顺着士卒手指的方向望去。
但见......
一骑如飞,与鲜卑突骑拉开至少五、六十步的距离,正朝着前方耀武扬威杀来。
其人坐下的战马,一眼便知是幽燕千里马,四蹄矫健,身高过丈,奔跑起来好似一团墨色的闪电,即便驮着一座形如小山似的莽汉,速度竟也不逊分毫。
严纲定睛细察。
来将一手狼牙棒,一手镔铁矛,身上穿着两层汉制的皮甲,光秃秃的脑袋上,没有头盔,嘶吼起来像是一头草原上发飙的猛虎,颇有股子“挡我者死”的狂霸气势。
是剑奴!
严纲一下子认了出来。
关于他的情报,同样快速浮现在脑海中。
天生神力,擅长冲阵,是个浑人,轲比能邑落最强战力。
严纲不由分说,当机立断:“田楷何在?”
一个男子铿锵回应:“在。”
“此人由我亲自负责,你亲率兵马,继续迂回,切不可与贼硬拼。”
“喏。”
旋即。
严纲猛一夹马腹,坐下战马昂首一声嘶鸣,旋即如同一道银色的闪电,狂飙而出。
白马义从其余众将士,在田楷的率领下,继续按照策略迂回追击。
这套战术早已贯穿于白马义从平日的训练中,因此即便没有严纲亲自指挥,也绝对出不了大问题。
可如果没人能拦得住剑奴,一旦被其破坏了阵型,势必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严纲作为主将,非常明白这一点,因此才当机立断,独自面对此人。
纵马飞驰之间,严纲捻弓搭箭,张拉满月。
眼到。
心到。
手到。
嗖—!
锋锐的箭矢呼啸而出,打着旋转,宛如流星般,直冲那魁梧如小山一般的莽汉。
剑奴反应倒也迅速,眸光一凛,锁定了呼啸而来的箭矢,他的速度甚至没受丝毫影响,继续纵马狂飙,只是轻轻的一抬手,手中镔铁矛精准地拦下箭矢,将其当场折断,散落在地。
“吼—!”
剑奴眸放凶光,扯着嗓子,猛然一声长喝。
这一声吼!
竟彷佛闷雷炸响一般,即便是身经百战的严纲,也不由地为之一怔。
他能清楚地感受到对方的怒火。
但即便如此,严纲依旧不怂,捻弓搭箭,继续朝着剑奴疯狂攒射。
嗖!嗖!嗖!
严纲快速抽箭攒射。
彷佛只是一眨眼,三支箭矢呼啸而出,分别朝着剑奴的三处不同要害打去。
这一瞬,即便是剑奴本人,也不由地为之一怔。
他的速度明显将了下来,靠着两条腿操控战马,掌中镔铁矛、狼牙棒接连挥舞,铛铛两声清脆,拦下了两支箭矢,随即身子大幅度扭转,将将避过了箭矢的袭杀。
“好个剑奴,果然厉害。”
严纲惊诧不已。
要知道,他最擅长的便是骑射,这一招三箭连发乃是他的成名绝技,死在这招下的异族骑兵,不知有多少人。
绝大多数异族骑兵都能拦得住第一支,但却会被第二支箭中伤,几乎没有人能逃得过第三支箭。
可是今天!
就在现在!
严纲居然亲眼见证,一个魁梧如小山的莽汉,居然轻而易举地接住了他的三箭连发,甚至连皮毛都没能伤到对方,简直不敢置信。
而现在,严纲的右臂肌肉在微微颤抖,毕竟接连三发箭矢,对于手臂肌肉的考验极大,能够三连发,对于严纲个人而言,短时间内,已经到了他能承受的极限。
难以继续开弓放箭的严纲,回头瞥了眼本方军队,见其基本已经就位,心中稍安。
随即。
严纲扭头望向剑奴,扯着嗓子大声呼喊:
“兀那贼厮,听说你是轲比能帐下大将,神勇无敌,但今日来看,不过肥头大耳的莽汉而已。”
“哈哈哈!”
狂浪的笑声乍然响起,顷刻间传到剑奴耳中。
剑奴是个浑人,对于战局什么的,没有什么判断力。
他只知道眼前的汉人,竟敢出言辱骂自己,顿时勃然大怒,发出一声长喝,随即猛一夹马腹,直朝着严纲猛扑过去。
“吼—!”
吼声如雷,状如疯虎。
即便是身经百战的严纲,也不由地为其气势所摄。
当下,严纲急忙拨马,猛一夹马腹,宛如一道闪电般,狂飙而出,同时继续激将:
“死胖子,有种来追我,我倒要瞧瞧你到底多厉害!”
“哈哈,这便是鲜卑的勇士吗?不过如此而已。”
“待我缓过劲儿来,必一箭将你诛杀。”
“兀那贼厮,到爷爷这里来,爷爷这里有好吃的。”
“......”
剑奴不停长嘶,猛夹马腹,面上青筋暴起,狼牙棒、镔铁矛不停挥舞,声嘶力竭,愤怒如潮。
他嘶吼着,不断追杀严纲,完全不顾后方的嘶喊声,甚至忘记了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
趁此机会,田楷率领白马义从,展开对后方鲜卑突骑的射杀,一波波箭雨接连不断,杀得鲜卑突骑完全没有招架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