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人啊。”

这是回到鄄城的曹珣心里的第一想法，数日前他在黄河边上接到了程昱的书信，得知了曹操已经率军归来的消息。

迅速交接完仓亭津的驻防后，他便率百名骑兵去到与程昱约定的位置，双方汇合之后，共领骑兵两百回了鄄城。

尚未踏入鄄城县地界，就能明显感觉到不同，有斥候在附近巡视监察，小股部队则直接在官道上设卡。

到了鄄城外情况更胜，曹操下令在城东和城南两处修建两处简易营地，各种兵种混杂在一起，好在各级军官指挥有度，还不算太过散乱。

“见过程明廷，原来是先生回来了，我还纳闷哪里来的骑兵。”

曹珣这支骑兵实在过于惹眼，自然引得人们关注，与程昱打招呼的是名容貌短小的将领，曹珣一眼便认出他，‘五子良将’之一的乐进。

“是文谦啊。”程昱毕竟是曹操的谋士，自然认得这个帐下吏出身的将领。

“见过乐都尉。”曹珣不敢怠慢，抬手见礼。

可乐进却不认得他，只以为是程昱的属下，点点头回了一礼。

他本就身材矮小，站在马前更加明显，可如果你观察他，就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凌厉，宛如一把随时出鞘的刀刃。

与乐进的相遇不过是个小插曲，曹珣很快便将之抛之脑后，因为他终于要见到曹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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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府邸外有重兵把守，不时还能看到有官吏和宾客上门，负责待客接引的门客也会对这些人等做出对应的处置。

若是曹操有邀请的人，便让人引入府内，若是没接到邀约，自行登门拜访的，基本都是收了名帖，先将人打发走。至于官吏，大多数是收了公文后就自行离开。

还没等程昱二人下马，那门客已是忙不迭由门庭内趋行而下相迎，显然认出了程昱。曹珣心中不禁感慨道，真是个人精。

程昱没有理会对方的恭维，和曹珣两人由着府上侍者带到一处会客的地方安坐。很快便有侍者来传话，将程昱请走，显然，曹操要先见程昱。

程昱走之前给了曹珣一个宽慰的眼神，他明显也看出曹珣的状态有些不对劲，心想，你一个曹氏子弟难道是第一次见自家长辈？只是心中闪过这么个想法，并未深思。

随着程昱离开，独自留在居室中的曹珣如如坐针毡，脑海中的诸多念头如脱缰野马般肆意奔走，搅得他心神不宁。

穿越至今，他有过对陌生环境的恐惧，对饭菜不合胃口的抱怨，也有与敌军厮杀时的勇猛和悍不畏死，他能做到毅然决然与荀彧孤身入营，也能做到与程昱入城伏杀氾嶷。

但那些都不如今日让他如此忐忑不安，甚至此时此刻，他几乎想不起记忆中曹操的模样。

见了曹操后他要说什么，说自己崇拜他吗，还是让他记得囤积粮草，接下来别跟吕布打的太狠。

你曹操今年甚至要在军粮里掺上人肉干才能过冬的，因为这件事，后世把你骂得你狗血淋头。

又或者，让他不要老是惦记别人的老婆，你为了张绣的婶婶，不仅死了儿子和最忠诚的侍卫。

你的老婆也因为这件事跟你闹离婚，它甚至影响到你数十年后，只能选那曹丕做你的继承人，为曹魏政权的覆灭埋下隐患。

种种想法在脑海中盘回，曹珣就这样呆坐到侍者转回，在侍者连声呼唤他的姓名后，这才回过神来，发觉后背已是湿漉漉的。

心情虽然惴惴，但还是鼓足勇气跟侍者身后，沿着廊道一路来到曹操所在。

略低着头走入屋内，不敢抬头四处打量，眼睛盯着前方地上，余光中能瞥到上座有人，曹珣抬手见礼：“军司马曹珣，见过使君。”

“自家人无需多礼，抬起头来，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懂礼数了。”

一个略带戏谑的声音在曹珣耳边响起。曹珣闻言后下意识抬头望去，便看到一个正当壮年的中年人坐于案后。

尽管对方衣着并无华贵标识，只穿宽袖大衫常服，头戴粗布帽子，相貌平平，箕踞榻上，毫不在意自己的形象，但他仍然能确定这就是曹操本人。

他在观察曹操的同时，曹操也在审视着他，雄姿英发，眉目疏朗，脸上满是拘谨，眼神中却带着些许好奇和热烈，真是个奇怪的孩子。

这两日，对于自己这个从侄的事情，曹操听了太多。给他印象最深也最影响他判断的，还是荀彧，夏侯惇，和自己的夫人。

方才他先叫来程昱，除了想了解东阿的情况外，也是想听听程昱的看法。

没想到，程昱对曹珣也是多有赞誉，看来自己这个从侄真的变得不一样了。

察觉到曹操灼灼眼神盯着自己，曹珣也不敢再打量对方，同时也注意到程昱也在一旁安坐。

虽然曹珣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无礼，但毕竟是自家后辈，曹操还是愿意给予一些宽容的，何况他一向不拘小节。

“你近些时日的壮举我可都听说了，未曾想，往日的莽撞小儿，今日也变得有勇有谋了，你父亲泉下有知，也会欣慰的。”

听到曹操提及自己生父曹桦，曹珣不敢怠慢，做恭敬姿态：“侄子能安活至今，多亏各位叔伯的关照，铭记于心，不敢忘却。”

听到曹珣的回答，曹操和程昱不着痕迹地点点头。有能力固然是好事，但品格端不端正也非常重要，谁也不想自己帮助，提携的后辈是个不懂感恩的小人。

之后曹操又询问了他家中情况，曹珣不敢隐瞒，都一一作答。讲到深处不可避免要提及宗族里的一些人事。曹操也不避讳程昱，该说啥就说啥。

几番寒暄下来，曹操对曹珣的性格情况也摸了个大概，口齿伶俐，条理清晰，稳重得有点谨慎，可以看出心中对自己存有畏惧。

沉吟良久，曹操心中终究是下了决断，他徐徐开口道：“算起来，你我的关系并未出五服……眼下你父母双亡，家中长辈也不存一二，我打算认你为义子，不知你可愿意啊？”

“啊？！”

此话一出，曹珣和程昱皆面露惊色，曹珣是怎么也没预料到，曹操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为什么要认自己作义子，是有什么企图吗？不可能，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对方觊觎的。

难道是因为自己最近表现过分妖异，区别于往日，所以打算拉拢自己吗？那也必要做到认干儿子这种地步吧。

倒是程昱惊讶之余，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游走后，心中有了明悟。

未等曹珣回答，外头突然响起一开朗的声音。

“义子？父亲这是又要给孩儿招个弟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