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回来兖州后第一时间征讨吕布,这样的事兖州境内大大小小的家族自然都会予以关注。
所以李竹的话并未引起其他人的惊讶,他们只是将目光投向曹珣,想听听他怎么回答,就连李进的儿子李观,也已经来到门外,躲在暗处偷偷观察。
这样的状况早就在曹珣的预料之中,若是之前他虽能反驳,但终归差点底气。可此刻他挟成阳之威来到这里,相信自己的话会更有说服力。
曹珣跨步走到厅堂中间,视线扫过众人,朗声道。
“诸位,如今天下大乱,群雄并起。珣以为,诸侯相争,绝不只是一城一地之得失,既如此,一时的胜负与荣辱又能代表什么呢?”
“若论战功,当年,青州黄巾贼百万之众犯我兖州,是曹公以一己之力将其降服。淮南袁术,汝南袁氏,四世三公又如何?还不是屡败于曹公之手。”
“至于白绕,于毒,眭固,于夫罗,甚至徐州陶谦之辈,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
曹珣的一番话有理有据,坐在主位上的李进轻轻颔首,表示认可。
作为李氏的当代家主,他是最有体会的。当年曹操之所以能被兖州士族们推举为兖州牧,不就是看到他在东郡的优秀表现。
当时袁绍为了将自己的影响力渗透到兖州,命令曹操率本部兵马进入东郡。曹操陆续打败了南匈奴于夫罗,和黑山军白饶等人,袁绍也因此表举他为东郡太守。
他们寄希望于曹操能赶跑青州黄巾贼,去没想到,他不仅成功降服了青州黄巾军,打败了徐州陶谦,甚至还能追着袁术一路猛打。
要知道,此时的中原格局已经进入了二袁争霸的阶段。幽州的公孙瓒和徐州陶谦属于袁术一派,而刚成为兖州牧的曹操和荆州刘表则归属于袁绍阵营。
当时的袁术可是雄踞南阳和淮南两地,兵强马壮,粮草众多,更因为其‘正统’的袁氏身份,被天下许多人看好的。
可这样的人物,却败在了出身并不显赫的曹操身上。后者那卓越的军事才能和野心大大超出了兖州豪强们的预料。
他们想要的只是一个和刘岱一样的傀儡,而不是一个雄主。因此,他们恐惧了。
而这些也是造成今日这般局面的原因之一。
“任你口舌再利,败了便是败了,州郡浮沉之际,我李氏自保尚且不足,哪有余力资助你们,曹郎还是另寻他处吧。”
李竹冷哼一声,与相对更支持曹操的李进不同,他觉得就此时的兖州局势而言,吕布一定是最后的赢家,所以他更愿意将宝压在吕布那边。
他的话也引起少数族人的共鸣,对此,他颇为得意,顿了顿,语气上也有了威胁的意思。
“还请曹郎尽早离去吧,看在元昊的份上,我等也不会难为你。”
曹珣闻言大笑一声,话说的真好听,什么自保不足,别的不提,就这满堂的食物,外面那些饥民怕是一生都吃不上一次。
他甚至敢断定,李氏的粮仓里,单谷物的储备一定超过千斛,这些地方豪族的财富积累是惊人的。
曹珣没有丝毫退怯,眼睛盯着李竹做摇头状,嗤笑道。
“未曾想,竹君竟然如此短视,若是由你来执掌宗族,只怕阖族俱亡之日不远矣。”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李竹更是怒不可遏,一副就要爆发的模样。可曹珣却视若无睹,一甩衣袖,再次扫视众人,高声道。
“诸位,如今这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
“曹公则不同,他素有大志,为官多年,政绩颇丰,世人皆有目共睹。当年桥公祖就曾言,天下将乱,非命世之才不能济也,能安之者,必是曹公!”
“然吕布呢,此人先事丁原,为了富贵忘义杀主。后事奸贼董卓,又负恩诛杀义父。”
“这种三姓家奴的人,纵然得了一州之地又如何?兵众再多,终必无成!”
彩!
曹珣一番话掷地有声,再配上他的容貌和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让在场的人都隐隐为之折服。
李垣和李衡这种核心族人的神情也变得严肃,很显然,他们在认真思考曹珣说的话。
明明最应该出言说服族人的李乾坐在那,神情有些恍惚,只觉得征战沙场的将军和设谋献策的谋士,这两种身份都出现在曹珣的身上。
“敢问曹司马,如今你们只余三城之地,又凭什么放言打败吕布呢?!”
李竹见厅堂内的气氛有些不对劲,咬着牙向曹珣逼问。
曹珣微微一笑,对方的问话正中他的下怀,刚想要回答,身后突然响起李乾的声音。
“就凭子璜前日刚刚攻下成阳县城,此战斩首七百余人,俘虏千四之众,可不是只有三城之地了。”
李乾此话一出,全场愕然,接着爆发出比之前更大的哗然声。一时间,乱七八糟的问题和讨论声在屋内回荡。
“叔父,此话当真?!”
“元昊莫不是欺骗我等吧,这等事可乱说不得……”
“成阳距此不过数十里远,派人一探便知……”
“那成阳守将是谁?!”
看着李氏族人的种种反应,曹珣心里暗暗吐槽,果然,说的再多也比不上这个消息来得震撼。成阳县离乘氏县这么近,由不得这些人不震惊。
见曹珣微笑地看着自己,李乾便将他们攻下成阳县的过程简单描述一遍,厅堂内的众人听完后才知晓其中的细节,他们都对曹珣投来既敬有畏的目光。
之前他们因为曹珣的年纪和身份,多多少少都有些轻视他,只觉得他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年轻人,也不知道靠什么路子成为曹操的义子。还以为对方又要靠着李乾的族人身份来笼络他们。
现在,他们清楚了。
“曹司马真是英雄少年,吾深感佩服。”
一直没有出声的李衡起身向曹珣行礼,曹珣不敢怠慢,口称不敢。
他知道李衡的辈分很高,是李进都要称呼一声叔父的人。
见曹珣少年得志,却无盛气凌人的姿态,从头到尾的表现都配得上不卑不亢,同样起身行礼的李垣暗暗叹息,我不如他。
李竹一时想不出什么话语来反驳曹珣,只能无奈坐回席上,将身前的美酒一口闷掉,苦涩的滋味宛如心头上的不甘。
李进见李竹退却,便端起羽觞,起身提议为曹司马贺。众人会意,各自端起酒杯,交口称赞。
曹珣从善如流,淡然一笑,与君共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