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将锤在门框上的手收回,见曹阜和曹娅这对姐弟被自己吓到,曹珣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朝听到声响出来一瞧的陈氏道:“姨娘,珣还有军务要处置,这便回了。”
“诶?好!珣郎万事小心,额,若是得闲,不妨归家。”
区别几个月前,如今的陈氏不再拘谨过头。但聪慧的她也猜到刚才肯定发生了什么,所以依旧小心回答,毕竟自己一双儿女往后还得靠着这位同父异母的兄长。
曹珣点点头,没有去注意这个姨娘的心思,自顾走到曹娅和曹阜的身前,在他们脑袋和肩膀上轻拍几下,表示亲近。叮嘱他们好生看家,照顾好自己母亲后,便转身离开了。
吕进和韩岗见自家老大出来,和看家的老仆钱安打了个眼色后匆忙跟上。韩岗便是那个在运粮途中示警曹珣的老部下,现在也被曹珣提拔上来,担任一曲之长。
两人都察觉出曹珣心情不佳,而方才他们已经得知消息,相视之后,还是资历较浅的韩岗尝试问道:“都尉?”
“我无碍,回去再说。”曹珣摆摆手,翻身上马,三人直奔城外军营。
原来,方才是邢齐派人来传话,曹操下了军令,要裁减军队,而且这件事似乎在军中已经传开了。
本来嘛,这不过是件小事,曹珣只需履行好曹操的军令,裁减掉那些多余兵士即可。想来,那些人也绝不敢反抗的。
但不知为何,曹珣感到异常地郁闷。
或许,是跟他一直模仿前世学到的“如何成为名将”的治军方式有关。
什么赏罚分明,同甘共苦,什么体恤兵士,激发士气之类的,估计就差上嘴帮忙吸毒疮了。
当然,这是调侃之言,其实他这几个月做的那些事,不过是为了提高这些兵士的战斗力罢了。
若深论,本就是私心大过公心。
巧的是,不知是他的“治军大法”用的对,又或是他运气实在太好,反正他的兵马确实要比曹洪,夏侯渊这些人的强一些,也让他得到一个善于治军的美誉。
可他一开始哪里真的会治军啊,不过是照葫芦画瓢,摸着石头过河,尽力做好自己罢了。
三人一路无言,直接进了军营,到了本部的营地外,见不少兵士齐刷刷地望向自己,曹珣勒马停下,心中惊觉,自己原来是在可怜他们。
是的,他是知道眼下的兖州是个什么光景的,如果将眼前这些人放弃掉,他们大概率会饿死吧,更大可能则是自相残杀,然后再做出一些禽兽不如的事来。
所以,他内心深处残留的现代理念,让他一时半会无法接受这样的做法。但他也清楚,他更不敢违抗曹操的军令,因此内心才会陷入矛盾之中。
“都尉。”邢齐见曹珣到来,连忙出来迎接。
曹珣唔了一声,径直入了自己的营帐,不愿去看那些兵士。
邢齐愣了一下,看向一旁的吕进和韩岗。两人皆摇头表示不解,随后跟着邢齐一同进了曹珣的营帐。
在营帐内来回渡步地曹珣沉默片刻后,扭头看向邢齐,询问道:“有多少人?”
虽然他的问题很奇怪,但邢齐明白他的意思,见曹珣心情不佳,还以为他是担心失去太多兵士,便宽慰道:“郎君,都是些负伤的老卒,再有战事,只怕也难堪大用,再说,这是使君的军令,我等……”
“军中哪来的郎君?!邢假司马,莫非我曹珣没有军职在身吗?!”
曹珣的愤怒让邢齐愣在当场,向来性情急躁的吕进都反应过来,连忙拉着他跪下,韩岗见状,同样单膝跪拜。
“齐愿受都尉责罚!”
邢齐跪伏于地,满脸涨红,他还是第一次被曹珣这样责骂,深感自己丢了脸面。
可曹珣在身份上还是他的主人,他不敢恨也不会恨,只是想不通自己犯了什么错,惹得曹珣这样大怒。
见三十多岁的邢齐跪在那,坐到榻上的曹珣叹了口气,他知道这不关邢齐的事,他不过是借机将自己心中无处的苦闷宣泄到对方身上罢了。
“你们起来吧,我不过是可怜那些兵士罢了,想到过了这个冬季,他们都会变成一堆白骨。”
起身的三人谁也没料到曹珣居然是因为这个才发怒,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邢齐拱手开口:“郎……都尉仁义!”
曹珣可不想听这些,摆摆手,出言安抚了邢齐几句,免得他心中生出芥蒂。然后便将此事交给他们,自顾自翻身上榻,假寐去了。
意识陷入朦胧间,曹珣不由地想到了一个人,要是刘备在这,他会怎么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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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将一饮而尽的酒杯砸在案桌上,刘关张三人相视大笑。
今日刘备特意令人摆下酒席,将关张二人留下。关张两人知道刘备心中苦闷,见劝解不开,便陪着一块喝酒。
就这样,兄弟三人胡吹海侃,高谈阔论,好不尽兴。
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刘备只喝了平常一半的酒量便倒了。关张将其抬上榻去,安顿好后又回去接着喝,直到醉眼朦胧之际,这才一同上榻睡去。
又过了半个时辰,在张飞接连不断的鼾声中,刘备翻身坐起。他扭头看了眼张飞,又看向另一边背过身去的关羽,捂住嘴,打了个嗝,呼出的酒气也让他回神过来。
刘备小心翼翼地下了榻,动作轻盈深怕惊醒他们。双手在黑暗中摩挲着,直到抓住一物,很快,他披上一件直裾外袍,静悄悄地出了屋。
此时已经是亥时,人们都去休息了,月色照亮了半个庭院,负责守卫的兵士见他只身出来,连忙上前询问。
刘备摇头表示自己无事,反倒让护卫累了便找人换岗,语气温和,让人心感温暖。
支走了护卫,刘备独自站在庭院里,抬头望天,渐渐陷入深思。
出身涿郡,拜师卢植,战黄巾,数地为官,时年已经三十四岁的他可谓是漂泊半生。
眼下的他,表面上贵为豫州刺史,但事实上这官职是陶谦给表举的,并未得到朝廷的正式任命。
简雍私底下曾跟他开玩笑说,陶恭祖应该没热情到专门派人去朝廷给咱们上奏章吧?
废话,那肯定没有,因为此时的豫州内就有好几位刺史,其中,郭贡便是朝廷派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