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长万安,不知您老喊我们孤儿寡母来此所为何事?”
王氏在族长面前很是恭谨的施了一礼,言语中又将‘孤儿寡母’的身份摆在明面,只为争取各位元老的同情。
“忠爷,李灿久病未愈无法起身给你叩头,还请见谅。”李灿在轮椅上微微欠身,不卑不亢的算是见过礼了。
那李忠眯眼打量了一番,在身后他人的小声提醒下这才想起李灿这么个小辈来,点头说道:
“你就是三年前在果园中呵斥那些勋贵子弟,反而被人围殴的李灿?听说你已经昏迷三年有余,是最近才还魂苏醒的?”
李灿点了点头说道:“回忠爷,当初城里那些纨绔子弟围园狩猎将果树糟蹋的不成样子,我也是万般无奈才出言喝止,哪曾想这些人看着年纪轻轻比我也大不了几岁,却都是些草菅人命的败类,仗着他们的显赫家世,到处为非作歹还纵容恶奴伤人害命,四周百姓悲苦已久了...对了,我父曾去寒山城找他们理论,至今已过三年却不曾回返,不知族里是否有派人打听过他的下落?”
李灿在来的路上便开始盘算,见到族长之后该如何岔开话题为自己争取更有利的局面,此时正好借题发挥。
“这...”族长李忠显然是早已淡忘了此事,一时间无言以对,只能四顾左右想寻一个能替他解围之人。
“啊,这事我知道,事发之初也是经我之手的。”李忠身后,一个面色红润的胖老者心思玲珑立刻接口道:
“当初我也曾派人去寒山城打听了一番,只是他身份低微寻不到门路,只打听到你父犯了当街行刺的罪名被关进了大牢,本还想使些银两进去探望一下,哪知差点被当作同谋给抓进去,如此一来,时间久了也就此作罢了。”
李灿抬眼望去,那面色红润的胖老者神色坦然并无一丝愧疚之色,就好似再说一个不相干的外人一般。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古人诚不欺我啊。”此言虽然不太贴切,但也能说明李灿一家的地位,旁支而已,还是个没钱没势的旁支,如何能被族人重视?
“你父之事先放一放,今日让你们前来另有一事...”族长自然不会被李灿牵着鼻子走,此时脸色一板,指着堂中地上李成的尸体道:
“这李成可是你放狗咬伤?”
那王氏上前一步刚想一力承担下来,却被一旁的李灿抢先道:“不错,是我放狗将他咬伤。”
王氏急道:“灿儿,你为何如此愚蠢,娘不是说了这都是娘的主意嘛...”
李灿微微挺胸神色傲然道:“大丈夫生于世间自然是敢作敢当,何况至亲之人被他人羞辱,身为人子自然要拼死相博报仇雪恨才对,岂可贪生怕死苟且偷生?那岂不是枉为人子?又有何脸面去见至亲?”
“嗬,没看出来这个李灿还有任侠的风采。”族长身后一个消瘦的黄脸老者,忍不住赞了一声。
族长李忠微微回头瞥了说话之人一眼,继而对李灿说道:“至亲之人被他人羞辱,此话怎么讲?”
李灿做出一副怒发冲冠的神色,面皮涨红道:“这李成曾借着探望我的说辞强闯我家,我母只是阻拦了一下,竟被其说成不守妇道,家中藏着野男人这般话来,身为人子我岂能任由他胡说八道辱我母清誉?”
在古代,女子的清誉几乎要用性命守护才行,而被人诽谤清誉受损的女人,跳河自尽以证清白的更是比比皆是,所以说,辱妇人清白几乎等于害人一命,家里人找诽谤者拼命自然也是天经地义之事。
那五叔见几位元老互相对视起来,好似有了从轻发落的苗头后,心中暗暗着急,于是突然说道:
“李成是否说过这番话还不得而知,这不过是你一家之言罢了可有人证?再说即便他口不择言那也是无心之失,并未对外人说过此话,也未造成你母清誉受损,何至于狠毒到放狗咬死他才罢休?”
李灿自然不会让他误导了众人,于是接口道:“你如何肯定他是被狗咬死的?忠爷,可否让我看一下尸体再说?”
“哼,他双股肉烂血液流干而死,证据确凿你还想抵赖不成?”五叔脸色黑沉负手而言。
李灿并未理会他而是让蓝妮儿推着自己进到堂屋,这时,门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竟是蓝牧和两个儿子一同前来。
“族长大人,您...找我。”蓝牧对李氏族长甚是畏惧,连忙低头哈腰的说道。
李忠双手负在身后,面色冷峻道:“有些话要问你,你听好了,回答之时不得有半句隐瞒,否则发现你不尽不实的话定将你全家驱出李家集,你可明白?”
“明白,明白,您请问。”蓝牧连连点头道。
就在李忠询问蓝家三人时,李灿已经被推到了尸体一旁。
此时的李成脸色煞白面容扭曲,死鱼眼凸鼓而出死不瞑目的样子,嘴唇干裂如龟纹并渗有干涸的血迹,半张的口中还能看到上牙膛有着一片黑褐色的灰迹,再仔细看,鼻腔之中好像也是漆黑一片的...
“嗯?上牙膛和鼻腔之中...为什么会是这个颜色?”
李灿坐在轮椅上沉思了片刻,随后抬指在尸体的鼻孔处擦了擦,当他看到手指上的一抹黑灰后顿时眼中一亮,对身后的蓝妮儿说道:
“妮儿姐你站那个位置往下看...能看到什么?”
蓝妮儿顿时脸上一抽,精致的五官几乎都快纠结成一团了,低声道:“我...不敢看。”
“完蛋玩意。”李灿心中嘟囔一句只能让母亲王氏站过来,结果还没等王氏看清楚,一个佝偻的身影从屋里扑了出来,骂声连连对着李灿和王氏又撕又打,哭号不止的样子。
王氏自然不会让儿子受到伤害,立刻揪住那佝偻妇人的长发与她厮打在了一起,堂中地上尸体旁,顿时鸡飞狗跳起来。
院中族长等人闻声赶来,立刻着人将她们几个分开,面色十分严肃道:“非李氏族人一律屏退一旁,没有问询不得出声,否则一律按族规严惩。”
几个精壮的李氏族人手持长棍站在几人一旁,这时,族长李忠看向轮椅中的李灿,问道:
“人是你家狗咬的,尸体也躺在那没气了,你还有何话说?”
哪知李灿此刻早已胸有成足,勉强举起双手轻轻拍了几下,对站在不远的佝偻妇人道:“好一出借刀杀人的狠辣手段,可惜,你今天遇到了我...”
“你说什么混账话?”那妇人虽然心中惊恐却仍然面不改色,装出一脸无辜的样子。
李灿并未解释什么,转头问道:“既然李成身上涂有草药,五爷昨晚可是给他找来一个郎中?”
五爷知道此事无法隐瞒,于是干脆的承认了,李灿继续说道:“那陈郎中此时住在何处,可否请来一见?”
李忠点了点头,立刻有族人狂奔而去,时间不长,那陈朗中气喘吁吁的进了院门,与族长等人一一抱拳见礼,待问明了缘由之后对李灿说道:
“小哥儿指名道姓让我前来可有什么询问之处?”
李灿连忙客气的回道:“小子身有重疾无法起身给掌柜的见礼,还请陈掌柜多加海涵,如今小子的性命全在陈掌柜的手里,所以还请掌柜跟在场的众人如实的说,那李成身上的咬伤可否致命?”
陈郎中心地倒是不坏,客气了几句后摇了摇头道:“依我多年的经验,他虽然失血过多却并无丧命之忧。”
“好,”李灿猛然点头道:“那他若是咳嗽不止呢?伤口崩裂流血不止的话,能否丧命?”
陈朗中看了看左右众人,最后缓缓点头,“若是咳嗽不止的话倒是极有可能崩血干涸而亡的。”
“你胡说,你在诬陷我...你会不得好死的。”那佝偻妇人突然发起疯来喝骂不止,若不是被一旁的李氏族人给架住,只怕还要冲过来撕扯李灿。
李灿听到此处心中已经大石落地,对那陈朗中说道:“烦请陈掌柜看一下他的口鼻之中是否还残留着黑灰,如此一来当可证明我之前所言是真是假了。”
陈郎中多年行医自然是不惧死人的,只是突然被喊来作证不说竟然还要帮人验尸,心中自然是不甚痛快,好在族长李忠也想弄清事情的原委,连连抱拳对陈郎中以示感谢。
族长的面子自然是要给的,于是他走到尸体一旁仔细勘验起来。
时间不长,那陈朗中转身对李忠点点头道:“果然如那小哥所言,这李成确实因为剧烈咳嗽导致了伤口崩裂,最后失血过多而亡。”
声音刚落,角落里便传来“咕咚”一声,众人回头一看,竟然是一个高瘦的青年此刻跪倒在地,浑身颤抖蜷缩成一团。
既然身为一族之长,李忠自然也是见过一些世面的,看到这副场景心中顿时想到了什么,把手一挥,对族中精壮说道:
“将那张氏和她侄儿押到祖祠刑堂,你们几个也一同前去。”说完指了指李灿、王氏和蓝牧等人。
族长拄着拐杖当先而走,身后几位元老亦步亦趋,精壮族人则是抬着死尸,押解着佝偻妇人张氏和那高瘦青年穿街而行,李灿等人则缓缓跟在后面。
如此阵势不消片刻就传遍了李家集,只见大街上人越聚越多,就连滞留此地的采买代办也出了酒肆客栈看起了热闹,最后,大街上竟然乌秧乌秧有着数百人跟在队伍后面,直奔李家祖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