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任被困在郙阁崖已经有二十余天。
刚开始之时,他还信心满满,认为张鲁会派教中精兵前来相救。
这一点自信,来源于他治头大祭酒的身份,还有平素张鲁、张卫兄弟的器重。
而且,从南郑至西城,若是走水路行军的话,快的话,也不过三、五日。
就这么几天时间,杨任等得起。
但等着等着,杨任却发现,汉水之上,静悄悄的,什么动静也没有。
就在杨任日渐绝望之时,又有教众来报,军中断粮了。
西城陷落事发突然,杨任撤退得仓促,还没来得及将木兰塞的粮秣转移到阁崖。
只有五、六日的话,靠随身携带的粮秣,节约一点,还能勉力撑下去。
但当背着的米袋全部吃空,连陡崖上的鸟窝也被掏了几遍之后,杨任手底下的这些拥有狂热信徒的五斗米教兵终于崩溃了。
有绝望者,一头撞在崖石上,死于非命。
也有哭喊着一纵身,跃入汉水之中的。
更多的人,饿着肚子看到,山脚下的魏石军士卒埋锅造饭,心中已是犹疑起来。
好死不如赖活。
就算再被洗脑的教众,在生死选择面前,也没有了一跃赴死的勇气。
只是,五斗米教教规严厉,有鬼卒、祭酒、治头祭酒这些教中高层在,他们又不敢擅自下山。
最后是否投降的决定权,就落到了杨任这个治头大祭酒的头上。
在又苦苦的考虑了两天后,杨任终于下了决心,带着被困的一千一百六十三名五斗米教信徒下山投降。
这个时间段,就在阎圃到来的前一天。
魏石得知杨任投降,喜不自禁。
就算杨任是被迫的,也没有什么关系。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他相信只要自己这边心意诚恳,杨任总有一天会低下头来。
就比如之前被俘的韩浩,现在的态度就比刚刚一年前要好了许多,上庸一带的汉水河谷,新开垦了不少的荒地,韩浩带着韩平等一干农人,忙得热火朝天。
杨任这些五斗米教的死忠,都是些青壮,发配到君山去采矿干苦力,最能体现他们的价值。
——
前西城太守申仪府邸。
阎圃刚刚舌战魏石、杨修、娄圭三人,心情激动的无以复加。
正当他得意忘形之际,魏石却猛然抛出了杨任投降这一個惊人消息,让阎圃眼前一黑,一个踉跄跌倒于地。
阎圃这一趟到西城来,除了议和之外,另外一个目的,就是想把杨任给接回南郑。
张鲁的手底下,能征善战的将领,也就张卫和杨任两个,其余如杨昂、杨柏等人,充其量也就是一个裨将的水平。
“敢问魏府君,杨祭酒现在何处,圃能否见上一面?”阎圃被娄圭扶起,喘了好一会之后,才小心翼翼的问道。
魏石这边还没答话,娄圭已是接了话头。
“阎功曹,你来晚了,杨任等俘虏现已乘船离开西城,前往了郦邑君山,那里的深沟里出产了些好东西,需要人手帮忙。”
“阎功曹想要赎人的话,也是可以,但具体每个人的作价,在我那里都有标价,功曹等会可随我来。”
“不过,杨大祭酒为重要的俘虏,不在可赎之列。至于何时能放人,主要还是看他的态度,在此之前,曹司空那边的韩浩,也一样被押着不得释放。”
“除了赎人之外,刚才提到的张师君送给陛下的厚礼,也要好好的计量一下,要是少了,怕是陛下不满意。”
娄圭是魏石的钱袋子,说起话来,一口一个价,就像回赎俘虏如做生意一样。
阎圃对此也是无可奈何。
接下来的具体赎俘、还有送礼之事,魏石和杨修都没有参与。
专业人做专业事。
他们在一旁的话,反而要影响娄圭的讨价还价。
这一次与张鲁的谈判,对魏石来说,好处主要有四个。
一是随着双方罢战,西城周边的紧张局势得到缓解,魏石这边,再也不用从荆州交换粮秣、军械等辎重,相反,还因为张鲁的屈服,能从汉宁郡就近获取粮秣等急需物资,这一来一去,要节约不少的花销。
二是恢复汉水通道的交通。汉水东西流经整个汉中郡,最西面的陇右一带,要想到达荆州和中原,也要走这一条水路,要是不打仗的话,这条商路的价值巨大。
三是房陵、上庸、西城三个地方,最适合较大面积开垦田地的,就是安康河谷,也就是汉时所称的汉月谷地。
魏石准备在这个地方好好的屯一屯田,把东三郡的底子给加厚一点,要不然的话,荆州那边一有风吹草动,他这里就要散架。
最后一个,也是最最重要的一条。
魏石和阎圃提到的,分设汉宁郡、汉中郡,由魏石任汉中太守的事情。
这件事表面上看,不值一提,也就是一个名号。
但实际上却是大有文章可做。
张鲁五斗米教出身,阎圃也只是一个汉中小吏,两人对朝堂格局和郡县分布诸事不是很懂。
张鲁以为,他私设了一个汉宁郡,就真的能成为汉中六县的一方诸侯了,这怎么可能?
就算朝廷真的发了布告,也会有人提出异议。
到时候朝堂再一商议,把张鲁的汉宁太守给一撤,剩下就只有魏石这个汉中太守了。
等到时机成熟,魏石再以新任汉中郡太守的名义,挥师讨伐张鲁窃占汉中郡的诸县,到那时候,远在中原的刘协及朝堂诸公,又怎可能不支持?
魏石的这个如意算盘,自不可能说给阎圃。
——
魏石的靠山是皇帝刘协。
但是刘协现在权力被曹操日渐架空,在朝堂上发号施令的机会越来越少。
趁着刘协还有一部分权力的时候,早一些把汉中郡太守的位置给定下来,是魏石下一步的当务之急。
这一次,在谁去一趟许都的人选上,杨修主动的自告奋勇,请令前往。
按他的话说,许都上上下下,有谁比他杨德祖更熟,有谁比他门路更广。
对杨修的这个自信,魏石也只能点头认可。
综合来看,魏石身边的这些人,杨修也确实是联络许都的合适人选。
剩下的娄圭、石韬、孟建包括司马徽等人,不是隐士,就是逃难到荆州的落魄士人,与北方的关系并不很密切。
只不过,好不容易忽悠来一个厉害的谋士,杨修要是走了,魏石很是担心他会一去不回。
为了让魏石放心,杨修指天发誓,他要是不回来,甘受五雷轰顶之灾。
见魏石还有疑虑,杨修又急急的回转了一趟弘农郡华阴县,华阴县就在峣关的东面,杨修这一趟回转,也是顺风顺水,没有遇到什么意外。
这一次,杨修把夫人赵氏还有儿子杨嚣给接到了上庸。
要不是杨彪恋念老家,杨修甚至还想把老父也一并接过来。
让魏石无语的是,杨修还把袁术的小女儿袁宣给一起带了来,还美名其曰,早早的介绍她与魏石相识,争取早日做妾。
袁宣,也就是小袁氏正当芳龄,生得甚是秀气,颇有江东一带女子的温婉。
由于袁术擅自称帝,做起皇帝美梦、然后被攻灭的缘故,袁宣之前定下的江淮大族,早在袁术身死之后就退了婚。
袁宣要是再嫁的话,要么做继室,要么给人做妾。
历史上,袁宣最后被孙权收为妃嫔,以节操品行著称,步练师薨后,孙权欲立袁宣为皇后,后因无子而作罢。
这一次,袁宣投奔了姑母袁氏,来到了弘农杨家过活,倒是避免了被孙权所掳的结局。
杨修的母亲袁氏对袁宣甚是喜爱,为了成就这一门亲事,袁氏还特意跟着杨修来了东三郡,她要亲自过问下魏石的人品、能力等等情况。
韩嫱在上庸听说袁氏到来,很是惊讶,再见到袁宣一副柔柔静静的模样,更是好感大增。
等袁氏提起袁宣之事,韩嫱激动的立马答应了下来。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她和魏石成亲也快两年了,两人之间的私密事情,做得如鱼得水,但不知为何,她的肚子就是没有什么动静。
不止是她,就连宋玉娘也是一样。
这样的情形很不正常。
韩嫱也曾和魏石私下里提过,不过,魏石模棱两可的回答却很让她失望。
魏石当然不急。
他现在还不到二十岁,精气还未能达到顶点,韩嫱更是不满十七,要是早早的怀了孕,到时生孩子时就是一道鬼门关。
另外,魏石认为,他现在虽然有了东三郡一片立足之地,但房陵、上庸、西城充其量也就是三个小县城,还算不得什么基业。
以他的想法,至少要等到拿下了汉中郡,有了一个稳固的根据地之后,再来考虑生儿育女之事。
韩嫱显然不能理解魏石的这些想法。
所以,她现在迫不及待的想要给魏石再纳一个妾,来看看究竟是她自己的问题,还是魏石身上有问题。
有病治病。
魏石的父母俱已不在。
韩嫱觉得,她必须帮着魏石当起这个家来。
袁氏与韩嫱一番叙谈,两人讲着讲着就一拍即合,遂自作主张的开始张罗起魏石纳袁宣为妾的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