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哪怕有一边是假的也好！

为什么两边都是真的！

为什么两边的父母和弟弟都如此爱自己！

为什么他们要那么负责任！

我只是一个疯子啊！他们为什么不能抛弃我！任由我自生自灭！

哪怕只有一点点对我不好也行啊！

痛！

东方觉得自己好痛，脑袋就像要炸开了一样。

脑海中的棺材剧烈的颤抖着，泛起一缕缕黑雾，像是要挣脱某种束缚一般。

只是，除了叶凡，没人会在意他的哀嚎。

几名护工见东方暂时失去了攻击性，立马冲了上来，解开了手铐，将鸡骨头扔出病房，将他牢牢绑住。

“快！先送他去抢救室！病人失血过多，已经出现失温的现象了。”

一位医生摸了摸东方的腋下，催促道。

恍惚间，东方的视野再度发生了变化，他又回到了小黑屋里。

那位欲对他图谋不轨的雨族人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

站在四太爷身旁，大口喘着粗气，惊恐的看着东方。

四太爷的目光投向东方，带着些许怜悯与不忍。

领头者的嘴巴一直没停过，对着四太爷说些什么。

可东方听不到。

“四太爷…帮我…咳咳…杀了他…”东方艰难的抬起手。

只是四太爷并没有任何动作。

东方瞳孔微缩，下嘴唇颤抖着望向四太爷。

“太爷，他不是好人…”

四太爷一动不动。

东方看着四太爷，看着这位两鬓斑白，昨日还对自己有说有笑疼爱至极的老者。

此时此刻却如同病房外的那些护工一样，怜悯的看着自己。

虽然不知道那个领头者对四太爷说了什么。

但东方并没有因为四太爷突然变得陌生而感到低落，反而多了许多释然。

他在四太爷的目光中读懂了一切。

“好好照顾小昊。”东方的眼中已经没了神色。

四太爷没说话，缓缓的点点头。

“小昊……”东方躺在地上，又看向四太爷身后的石昊。

石昊已是满脸泪花，手里拿着一只布狗，想要递给东方，却被四太爷拦住了。

“小昊，不要看，转过去，这里不好看。”

东方只觉心如刀绞，不忍看向石昊，转过头，闭上了眼睛。

“哥哥！快跑，快跑啊！”

“他们要挖了你的骨头！”

“哥哥快跑啊！”

“四太爷！四太爷！哥哥他只是病了，他没有想要害人！你不要挖他的骨头好不好！”石昊拼了命的摇着四太爷的衣袖，泪水滚滚落下。

四太爷不忍的叹了口气，眸光轻颤：“昊儿，你哥哥现在很痛苦。”

“四太爷不是要挖他的骨，而是要救他，这些骨头是他痛苦的源头，只有取掉，你哥哥的病才会好。”

“昊儿，你难道不想你哥哥的病早点好么？”

听着四太爷的解释，石昊的哭声渐渐小了，他止住了啜泣，鼻子一吸一吸的，泪眼巴巴的抬头看着四太爷。

“这真的能让哥哥…变好么？”

四太爷仰起头，不敢对视石昊那单纯的目光：“能，四太爷总不会骗你吧。”

至尊骨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而且不止一根至尊骨。

四太爷不是贪婪的人。

他只是觉得，这么多根至尊骨放在东方的身上，实在是太浪费了。

一个疯子，尽管那个疯子是他的太孙，他依旧觉得浪费。

倘若把东方身上的至尊骨分别移植到不同的石族人身上，那石族将会多出多少个少年天才？

用一个疯子换数个天才，这笔买卖无论怎么算都很划算。

恍惚间，四太爷已经能看到十几年后石国纵横大荒，举国飞升的模样了。

咚！

四太爷为东方做了简单的治疗，带着石昊走了。

他才一岁多，太容易被人骗了。

石门再度合上，小黑屋里又一次变得黑黝黝的。

东方一个人躺在地上，胸口的皮肉被粗糙的缝合，身旁放着一只布狗。

随着情绪的趋于稳定，东方脑海里的棺材也不再抖动，静静地躺在东方的脑海中。

东方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终将会到来。

他身上的至尊骨要被瓜分了。

可令东方惊讶的是，他自己竟然没有任何波动，甚至有些开心。

他自己无法在两边做出割舍，那就让外人帮他割舍。

深夜，武王独自一人来到了小黑屋。

石子陵夫妇生了个疯子，武王也是有所耳闻的。

府内有不少族人请求他将这个疯子逐出石族，但皆被他一一驳回了。

在他看来，即便是一个疯子，只要是石族人，那也应该受到石族的庇护。

但相应的，当族内需要你奉献自己时，你也不能拒绝。

武王至今也没见过东方，这一次来，也是因为至尊骨的事情。

看着胸前伤痕累累的东方，武王古井无波的脸上有了些许动容。

“你若生在乡野之家，活不到现在，你的父母也会因你遭劫。”武王开口了，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上位者气息。

“我有至尊骨，无数势力都会抢着要我。”东方却讽笑着说道。

“没有人会要一个分不清现实虚幻的人，他们要你，也是为了你的骨。”武王摇了摇头。

“跟你们一样？”东方不屑的看着武王。

武王又摇头道：“我们不一样，如果你还有的治，我们会用尽一切方法治好你，可子陵他们已经把能用的方法都用过了。”

“而且，外面的人会斩草除根，而我们不会。”

“我们会记得你的好，你的父母兄弟也会因此得到族内的更多资源。”

“家族庇护族人不分彼此，族人回报家族不遗余力。”

“如果你是我的儿子，那我也会作出同样的选择，一切为了石族，一切为了石国。”

“我真该庆幸不是你的儿子。”东方对于武王这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态度极为鄙夷。

“终究是我们亏欠于你。”武王微微一叹，道：“有什么要求就说吧，我会尽可能满足你的。”

“我要你们保护好石昊，他不能在族内遇到任何危险。”

“这不算要求，是我们的分内之事，不过既然你说了，我们会加派保护他的人手。”武王淡淡说道。

“我的骨，你拿去喂狗也罢，喂鸡也好，我都不在乎。”

“但唯独不能给站在石子腾一脉那边的人。”

“无论再怎么天才，再怎么卓绝，只要是石子腾一脉的人都不行！”

“你与他们有仇？”武王皱眉道。

“我的至尊骨就是因为石毅母亲暴露的。”

“好。”知晓了些许内幕的武王干脆得答应了下来。

“我还要一座宝辇，拉辇的妖兽要温顺一点的。”

“可以，侍女，坐骑等一切府内的东西我都会命人烧给你的。”

“烧？”东方眉头一皱。“你们要杀我？”

武王也反问道：“你觉得你一个搬血境的人失了这么多根骨头还能活？”

“我好歹也蕴养了这么多至尊骨，一时半会死不了。”东方摇头。

武王有些尴尬的沉默了片刻。

东方又说道：“不过你们得帮我挑个好的坟墓，把那条小肥狗葬进去。”

“你要诈死？”武王恍然大悟。

“不是诈死，是真死。石叶真的死了，我现在叫东方。”

“还有，记得让石毅母亲那毒妇洗干净脖子，石叶死后会变成厉鬼来找她索命的。”

东方的眸中有杀气流露，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令人毛骨悚然。

武王目光怔怔，眼皮跳了跳，难以置信的看着东方。

“你真的病了？”

他没见过东方发病时的模样，无法想象这个思绪如此条理清晰的人会是别人口中的疯子。

要是这是疯子，那府内那些成天混吃等死的人又是什么？

“我没病！”东方反驳道。

“你口中的那个毒妇，背靠雨族，并不好惹。”武王提醒道。

在这短暂的谈话时间里，武王已经对东方的认知彻底改变。

他可以阻止东方的报复，将其彻底扼杀在此，但他没这么做。

一来，东方是石族人，现在并没有违反族规，他没有理由惩戒。

再者，武王府有愧于东方，乘了东方的恩情，他下手乃是以怨报德。

最后，那雨族毒妇早有借子乱石，以壮雨族的心思，武王都已看在眼里，只不过石毅的天赋卓绝，不出意外的话极有可能是下一任的石府掌舵人，碍于石毅的面子，武王才迟迟没有扎手罢了。

如今东方欲要针对石毅母亲，不论成功还是失败，都是帮了武王一手，他自然不会阻止。

“你要是不是疯子该多好。”武王由衷的感慨，愈发觉得东方是个不可多得的天才。

身怀至尊骨，正常时心思又如此缜密细腻，肯为石族奉献自己，不论从哪儿看，他都是最合适的下一任武王府掌舵人的人员，甚至成为石国人皇都不是不可能。

“我再说一遍，我不是疯子，也没病，是你们不能理解我。”东方有些激动的强调道。

武王见状，却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你不恨石族么？”

之前的对话或许都是客套，但这一句，却是武王发自内心的提问。

甚至连他自己都没察觉，他已经不知不觉间放下了那上位者的语气，此时如同平辈间的闲谈交流一般。

“我爹我娘，我弟都在石府。”东方没有正面回答。

武王闻言，却已是心中了然。

“告辞！”武王起身抱拳。

“早些商定好人选，尽快把我的骨头拿去。”

“可别找一些歪瓜裂枣来继承我的骨。”

“意志不坚定的人会变成至尊骨的奴隶的。”

武王已经远去，东方的声音回荡在小黑屋内。

天露破晓，一缕晨阳照在小黑屋的石门附近。

东方没有关上门，缓缓合上了双眼，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至尊骨共有九根，可以为武王府造出九为后天至尊。

人选商定的很快，武王府内各个支系的最高层早早的将自己的人选送上。

或许是因为不想被人诟病，人选中并没有武王嫡系一脉的人。

当然，也没有石子腾一脉的人。

令武王意外的是，并不是他驳回了石子腾一脉的名单，而是他们根本不打算参与到分骨的行动中。

“没想到那个小畜生竟然有九根至尊骨！”

石子腾府内，石毅母亲目光阴翳，一旁的石毅则显得平静许多。

“夫人，你为何不将少爷推上去，以少爷的天赋，想要一根骨，应当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吧？”

小黑屋中唯一幸存的那名雨族人不解的问道。

“哪有那么容易！”石毅母亲冷笑道“那小畜生已经知道你是我们派来的，怎么可能会把骨分给毅儿！”

“可分配权又不在他手上。”领头者一脸疑惑。

“但骨头长在他的身上！武王那个死心眼的一向以家族为重，那小畜生一次性贡献出那么多至尊骨，武王怎么可能不给他一些回报。”

“一个将死之人又没什么需求，那小心眼的小畜生肯定要求武王不许将至尊骨分给我家毅儿。”

说着，石毅母亲眸露精光，将石毅抱在怀中，安慰道：“毅儿别担心，咱不稀罕那疯子的至尊骨。”

“疯子的至尊骨不干净，万一沾了病就不好了，咱还有更好的骨。”

石毅乖巧的点点头：“娘，孩儿明白。”

石毅母亲露出残忍的笑容：“你放心，娘说过给你整一根至尊骨，就一定给你整一根。”

“你要的是石昊的骨，而不是那疯子的，未成长完全的至尊骨移植后才能更好的与你融为一体。”

“移植骨头的那天，武王府内定会有众多高手把守。”

“如此一来，那小不点岂不就无人看管了？”

“毅儿你且准备好，那小畜生移骨之日，就是你成就先天至尊之时！”

石府对于至尊骨的消息把控极严密，这几日里任何人都不得外出，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各个支系也只有最高层的人才知道，连那些被选中的人都不知道自己将获得什么。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武王府屹立石国多年不倒，自有其处世之道。

石府的生活照旧。

就这么着，转眼便是三日过去了。

移骨计划，也终于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