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万籁俱静，伊尔星的夜空上特有的双星系统在大地上洒下一片银色霜华。如果不是这该死的战争，此刻，定会有许多恋人陶醉在这美轮美奂的夜色里，进而堕入爱河吧。

凭借着防弹头盔上搭载的夜视仪，司马健和白鸟小心地潜伏到先前的战场附近。

四野皆静，连个兽人的影子也看不到。

白日里熊熊燃烧的火焰早已熄灭，取而代之的是冰冷死寂的废墟残骸，人类与兽人的尸体七零八落的倒在各处，没有人来收尸，没有人清理战场。

白鸟看着那死气沉沉的战场，情绪低落地说：“这里不存在荣誉，这里是纯粹的绞肉机，无论生前战斗多么勇敢，死了就是死了，忠诚战士的遗体也只能和这些丑陋的异形相伴，长眠在这冰冷孤寂的异域星球，希望他们的灵魂能够在帝皇的指引下跨越星河，回到故乡。”

司马健闻言，微微点头，轻声说道：“一定会的！我会带他们回家。”

白鸟不知道的是，在司马健的感知中，本应是空旷无人，冰冷孤寂的坟场，此刻正漂浮着一层血红色的氤氲，似乎是感觉到了司马健的窥视。

那些氤氲竟然逐渐聚拢起来，凝实成为一各个类人型血浆团，那浆液粘稠湿滑，浓浊地粘合在一起，这些仿佛血色史莱姆一般不断沸腾变化的东西，身体表面上无时无刻不浮现出各种人脸，这些人脸或狰狞，或咆哮，或哭泣，或恐惧，无一例外都处于十分痛苦的状态中。

白鸟默哀了一会，便决定进入战场，去哨兵机甲里拿战术地图。

就在她刚往前走出一步时，司马健猛地拽住了她白皙的手腕。

“怎么了？”白鸟转过脸，狐疑地看向司马健。

“你看不到那些东西吗？”司马健心中一凛，试探的问。

白鸟又转过去看向战场废墟，沁润在黑夜中的战场上，只有残破的机甲和载具的金属表面反射着零星的星光。

“没什么特别的啊？”白鸟摇了摇头。

“嗯，也许是我看错了，我的意思是这种事应该让男的先来”司马健也是一头雾水，他也不清楚自己眼中的东西意味着什么或者是否存在未知的危险。

他只是不容置喙的将白鸟拽到自己身后，然后坚定的一步一步向着那些红色氤氲走去。

被司马健强行拽到身后的白鸟，嘟起粉嫩的小嘴，气呼呼地说：“喂，太霸道了吧，我也是名战士啊！”

不过当她注意到那黑发青年坚毅宽厚的背影与白日里那道沐浴着金色阳光护卫在她身前的背影合二为一时，顿时觉得好似有一只利箭刺穿了心房，白鸟用手捂着胸口，似乎有些痛苦，似乎有些烦闷。贝齿死死地咬着朱唇，“我这是怎么了，我的心怎么突然跳的这么快！”

此刻，司马健孤身一人走到了红色氤氲的核心区域，这才发现，这些氤氲是从那些星界军士兵的尸体中飘散出来的。

比较幸运地是，那些翻滚的人形史莱姆并没有攻击司马健，它们只是将司马健围拢起来，在他身边不停地扭曲翻滚，由于它们无法发出声音或者司马健无法听到它们的声音。只能从这些史莱姆身上翻滚的人脸表情去推测，它们似乎在进行无声的抗议，或者向他哭泣，呐喊，甚至咒骂。

一瞬间司马健心中明悟到，这些都是战死者的灵魂，它们被怨恨，不甘，屈辱，眷恋，悲伤等等各种负面情绪束缚在这里，不得解脱！

“来吧！让我带你们回家！”也许是被这些灵魂的悲伤所感染，也许是对英勇战士的怜悯，鬼使神差之下，司马健说出了这样的承诺！

话音未落，司马健胸口处的帝国双头天鹰刺青突兀地释放出一道金色光华，巨大的天鹰标记就仿佛召唤蝙蝠侠的探照灯光一般出现在半空中。

在司马健的视野中那些血色史莱姆的身体中游离出一些好似萤火虫一般的金色光点，那些点点星火毫无疑问是战死者的灵魂，生前的忠诚与勇敢让他们的灵魂呈现出一种神圣的黄金色。

此刻，挣脱出血色污秽束缚的金色光点，正在空中漫无目的地飘荡着。

当帝国双头天鹰标记一出现时，无数行将消散的灵魂似乎突然活跃起来，仿佛乳燕归巢一般找到了归家之路，如飞蛾投火般向司马健飞来！

这些金色灵魂光点纷纷融入司马健胸口处的双头天鹰刺青之中，与它融为一体。

片刻后，司马健的意识中似乎出现了一张张不同的面容，他们或欣慰的合拢双眼，或笑逐颜开，或默默道谢，或低声祝福，然后又隐去。

每一点灵魂进入，司马健都会感觉到一点奇异的力量融入自己的灵魂或者身体，尽管不知道有什么具体变化，但毫无疑问，他能感觉到自己变得更加强大了，无论是灵魂还是肉体，逆或是心灵，他都能清晰的感到恐惧与孤独正在消散，勇气与希望正在成长。

另外，每汲取一点灵魂力量，司马健也会感觉到身体变得更加沉重一些。这些战士的灵魂还保留着生前的情感与难以割舍的心愿。它们让司马健肩上的责任变得沉重了一些。

正是这些朴素的情感与心愿，让司马健明白了眼前的士兵都曾是有血有肉的人，他们每一个都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故事，有牵挂自己和自己牵挂着的人。

他们不是上位者眼中冰冷的数字。当亲眼目睹星界军战士与异星兽人殊死一战时，司马健就已经有这种感觉，只是从来不曾象此刻一样清晰。

帝国有句名言“当我们踏上异星球的土地时，你眼中看到的不是生命，而是冰冷的数字与无价的资源。”

在帝国那些达官显贵和大人物眼中，新占领星球的一切都可以视为资源。

确实，当一个领主经历一个又一个星球，见识过无数特异种族和物产之后，往往都会产生这种奇妙的感觉。

他们从帝国的各个星域征调了数以亿计的星界军战士，蜂拥而入地杀入异族领域。无论是兽人还是灵族或是其他什么自命不凡的种族。

司马健此刻也觉得自己的心正在变得沉重。隐隐约约间，他似乎找到了自己来到这里的意义，或者说自己的目标，为亿万生灵的幸福谋求一条崭新的道路。

随着金色灵魂的减少，司马健逐渐退出了顿悟的状态，放眼四顾，所见茫茫，心中感触却不知是何种滋味。

就在最后的灵魂融合进天鹰刺青之后，司马健的身体忽然一震，围绕着他的身体突兀地形成了一道旋风扩散开来。

“怎么了”远处的白鸟有些焦急地喊道，在她眼中，站在战场亥心的司马健已经静立了不短的时间，此刻又突兀的刮起了劲风，心中不由得担心起来。

而在飓风中心的司马健的意识似乎回到了兑换神恩的星之祭坛中，只见那些最微小的灵魂聚积在一起，形成稍大些的符文。这些符文又再次结合，变成更大、更复杂的符文。

最终，在黄金巨像前汇聚成了一个从未出现过全新词组。

似乎是灵魂数量太少的缘故，那词组的字迹仿佛是毛笔缺墨时用水替代后写下的文字一般，整个形体难以饱满，显得单薄，虚幻，只有字体结构依稀可见。

不过那虚幻的词组一落入司马健眼中，便立刻被认了出来。

“圣·以撒！”

似乎是一个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