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兰端来茶水，端坐在他对面，向他问道：“你家住哪呀？”

毛脚女婿头次登门，被家里人查户口很正常。

白羽回道：“南大街，南栅胡同。”

“南大街？何雨柱？”周兰小声嘀咕道，似乎在确认什么。

又问道：“你五二年的时候在扫盲班上过课？”

白羽有些惊讶，他十五岁的时候的确在扫盲班上过三年学，之后十八岁进厂接了他爹的班。

仔细回忆了一下，当时他的同学没人叫周兰啊。

“是？你怎么知道的？”

周兰似乎很高兴，笑出声来：“我是你老师呀，当时教你们班算数，我还记得你，你当时个头在班里最高，还经常迟到。”

“老师？”白羽人都傻了，差不多的年龄，居然是师生关系。

记忆中那个总是装作大人模样认真教学的少女，正慢慢与面前的女人重合在一起。

“地球还真是小，周老师，咱们这算不算有缘千里来相会？”

“呦呵！可以啊，要是人人都能到你这个水平，那我和战友们当时苦心经营的扫盲班算没白费。”

冉秋叶从厨房走了出来，看到两人聊得那么开心，不由得有些好奇。

没等她开口问，周兰立刻向她炫耀道：“小妹，你的对象可是我当年的学生。”

“学生？你们？”冉秋叶有些吃惊，向白羽求证。

白羽解释道：“是，当时开办扫盲班的时候，嫂子教过我三年。”

“还有这种事。”冉秋叶笑了笑，没往心里去。

“你是不知道……”周兰想继续说说白羽的糗事。

冉秋叶清楚她嫂子要说什么，害怕白羽在这尴尬，对白羽说道：“柱子，跟我一起叫我爸回来吃饭吧。”

又走到边上，将他拽起来，走出门。

身后的周兰止不住地笑，貌似打开了新的记忆宫殿，仍在记忆宫殿里探寻有关的白羽的糗事。

楼下，冉秋叶揽住白羽的胳膊，歉声道：“你别介意，我嫂子就是那样人，心直口快，想到什么说什么。”

“没事，她只是你嫂子而已，影响不到咱俩。”

“嗯。”

冉秋叶点点头，心里多了一丝安全感。

别看她马上就要跟白羽结婚了，其实她心里对白羽了解得并不多。

两人之间的碰面次数掰手指头数都能数过来，从确定关系到现在还没两个星期。

对于彼此的认知还很浅薄，可她不知为什么就稀里糊涂答应了，还发展到这一步。

她想：也许是因为自己年龄不小了，想找个人将就嫁了……也许是在家里呆到厌烦，想要尽快逃离那个家……

当然这里肯定有白羽的自身因素在里面，他老实且壮实，值得依靠；

家境也不错，上面还没负担，她嫁过去，不用照顾长辈；

最关键的是，两人能够说到一块去，不管她说什么，白羽都能搭上话。

总之理由很多，但要说因为爱而结婚，冉秋叶自己都觉得可笑。

合适大于爱情，这是她对自己与白羽婚姻的评价。

两人来到一处荒废小公园，前方是一颗槐树。

两米多高的槐树已经被冬天扒光了衣服，孤独地矗立在苍茫寂静的大地上，等待春姑娘的到来。

野蛮生长的枯枝下，有一个棋桌，两个石凳。

一名小老头裹得严严实实，脸上的面罩只露出一副眼镜来，佝偻着背，认真思忖下一颗棋子的落脚点。

“你爸？不冷吗？”白羽本来想问——“你爸为什么一个人下棋，陪他下棋的人回家吃饭吗？”——但话到嘴边又觉得不适合。

这么冷的天，正常人会在外面下棋？

冉秋叶对此见怪不怪，对他解释道：“我爸喜欢在这里怀念故人，拦都拦不住。”

冉秋叶拉着白羽走上前，开口道：“爸，回家吃饭吧。”

冉父抬起头，看向女儿身边的身影，因为眼镜上有层薄雾，让他看得不真切。

从口袋里摸出一块抹布来，擦了擦两块镜片。

看清人后，询问道：“小伙子，你今年多大了？”

“叔，过完年，刚好三十。”

“嗯，年龄不小了，之前没人跟你说过对象吗？”

白羽就怕被人问这事，虽然可以敷衍过去，但第一次就敷衍人家，不太好，而且对方看起来也不是好敷衍的样子。

“有人介绍过，”这点不可否认，索性大大方方承认下来，继续道：“我妈走的早，我爸再婚了，只留下我和妹妹相依为命。家里没个长辈出主意，我年轻的时候又比较浑，所以一直拖到现在。”

“也不容易，一个半大的拉扯个小的。”

冉秋叶插嘴道：“爸，回家吧，搁家聊，外面多冷啊。”

“不用管我，你们先回去吧，我再下会，今天我和老肖的棋还没下完。”冉父貌似对眼前的一局很是执着。

冉秋叶眼见拉不动人，向白羽投来求助的目光。

白羽对她翻了个白眼，也开口劝道：“叔，先回家吧，围棋我也会点，回家我陪您下。”

“你会下围棋？！”冉父有些吃惊地问道。

“会点，以前看别人下过。”

面对未来的老丈人，还是低调点好，就算老丈人是个臭棋篓子，那他也不好赢呐。

冉父来了兴趣，连忙道：“快，快，你替老肖下几手。”

这年代会下围棋的不多，尤其是现在，大部分下会围棋的，都下农村改造去了。

要不然他也不至于跟回忆中的故人下棋。

白羽将注意力放在当前的棋盘上，冉父执白子，胜三子，且困住对方一条大龙，可能说是胜券在握。

反观黑子，明面上处处占据优势，实际却是险象环生，稍有不慎，满盘皆输。

白羽尝试下了二手，发现冉父还是个高手，没因为自己是个“新手”就放松警惕，反而步步紧逼，将他堵进死胡同。

冉父似有所感，以说教的口吻道：“小伙子，还是太年轻啊，下棋可不能光看表面。做人也是一样，三脚猫的功夫糊可弄不了人。行了，今天就到这吧，回家吃饭。”

冉秋叶听出冉父语气里的说教与针对，安慰白羽道：“我爸下棋几十年了，以前还获过奖，下不过他很正常。”

白羽本来不想较这个真，可他对冉父借下棋一事贬低他很是不满。

“叔，等会，没几步了，咱们下完吧，也不耽误事。”

冉父眉头一皱，有些不满，心想：小伙子不知天高地厚，下过几天棋，敢跟自己叫板。

板着面孔，扭过头来，冷冷地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