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我不提竿,小鱼就往我怀里蹦吗?”
许东仙皱眉放下鱼竿。
原本的好心情,全都被这位不速之客给破坏了。
“迎客吧!”
许东仙轻声道,下人立刻转身跑向前院。
千鲤庄大门敞开,一位身披杏黄蟒袍的少年走下马车,带着两位红袍官员急匆匆走进大门。
“许东仙呢?为什么不出门迎接本王,他哪里来的这么大架子?”
蟒袍少年刚走进正厅,便一脸不耐烦的喝道,原本英气逼人的眉宇间,自是多了一分戾气。
“王爷,此事急不得,且看这位许督主,葫芦里到底买的什么药!”
一位三十多岁便已经官居三品的大臣,轻捋胸前乌黑柔顺的长髯,盛气凌人的说道。
旁边一位年过五十的大臣,更是个直脾气,满是不耐烦的说道:“朝中大事,怎可委于一位宦官?我是一直不赞成王爷前来的,既然人家躲着不见,咱们还是打道回府吧,以免自讨没趣!”
庆王闻言,脸上阴郁之色更甚,沉声道:“今天我倒要看看,这宫里出来的奴才,到底有多大的排面,能让朝中两位三品大员,和一位王爷等多久!”
“臣有恙在身,未能远迎,请王爷见谅!”
一道虚弱不堪的声音忽然从门外传来,紧接着正厅所有门板大开,十余位下人抬着一张软榻走了进来。
换上一身蟒袍的许东仙躺在榻上,也不起身行礼,只是慵懒的向庆王点头示意,便被抬进正厅,落于上位。
庆王见状,眼中冒起一层寒意,背在身后的五指狠狠捏在一起。
长髯青年立刻上前,轻扯庆王衣袖,并向许东仙斥责道:“庆王驾到,你怎敢居于上首,堂堂司礼监秉笔,不知道尊卑有序吗?”
语出如惊雷,掷地亦有声。
满满的治世才气,犹如长河拍岸,势不可挡!
屋内一众下人哪里见过这样的文人,顿时头晕脑胀,满心羞愧,下意识便想跪地认错。
但是软榻之上的许东仙,仍旧泰然自若,安稳躺着。
此等才气,固然已是上品,但和李芳相比,还是差得远呐!
许东仙微咳两声,轻描淡写的抬眼看去,故作讶异道:“没想到王爷星夜来访,竟还带着下人,这都是几品官啊?”
长髯青年见许东仙丝毫不受影响,还出言不逊,不免有些恼怒,沉声道:“在下张梦岳,兵部三品侍郎!这位是高长卿,户部三品侍郎,我们都是奉皇上之命,教王爷读书的大臣!”
“三品啊,可惜!”
许东仙满脸遗憾的叹道:“要是四品的话,就可以直接拖出去斩了!”
“许东仙,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高长卿继续秉持着直筒子脾气,沉声质问道。
“堂堂在京官员,又是王爷的老师,见到上位官员不知道跪拜吗?你们眼里还有没有一点尊卑!”
许东仙五指轻敲软榻扶手,语气陡然变的严厉,宗师威压瞬间展开。
正厅地面猛地震动一下,跟着整座千鲤庄也随之一颤,似有天神降下灭世之怒!
张梦岳与高长卿更是感到被一股恐怖的气机牢牢锁定,随时都会讲他们碾成齑粉。
“下官张梦岳,拜见许督主!”
张梦岳看着许东仙身上的一品蟒袍,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一揖到地,恭敬行礼问候。
高长卿此时全身骨骼咯吱作响,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粉身碎骨,但他就是死咬牙关,坚持不行礼。
张梦岳转回头,连忙轻声道:“高大人,别忘了我们今日来意,再固执下去,当心伤到王爷!”
高长卿闻言,满脸不甘的作揖行礼。
“下官高长卿,见过许督主!”
话音刚落,千鲤庄内顿时云销雨霁,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这还差不多,本官身负重伤,难以起身相迎,王爷自然不会怪罪,可你们两个四肢健全,若是不懂礼数,岂不有损我大齐官员形象!”
许东仙语重心长的训斥道。
“是!”
张梦岳与高长卿心不甘情不愿的拱手应承。
许东仙转头看向被惊出一身冷汗的庆王,此时早已是两腿打颤,站立不住了。
“来人,给王爷设座!”
许东仙一挥手,给身边下人使了个眼色。
心思伶俐的东厂番子立刻心领神会,到屋外搬来一只绣墩,放在庆王身后。
庆王此时也顾不上许多,连忙坐下喘息,宛如在陪在许东仙病榻之侧的晚辈。
许东仙再回首,目光越过张梦岳,看着气喘吁吁的高长卿,点头赞道:“本督主就是喜欢硬骨头,也给高大人设座!”
番子早就准备妥当,立刻向外面一招手,马上有下人搬来一把太师椅,并伺候高长卿入座。
高长卿本就头晕眼花,一靠住椅背,立刻就喘他个痛快,心中对许东仙的印象也跟着改善了几分。
可当他恢复些精神后,不免转头看向庆王,以及庆王座下的可怜绣墩。
“下官该死,竟然在王爷面前逾矩!”
高长卿瞬间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跪倒在庆王脚下,连连告罪,体如筛糠。
庆王此时气还没喘匀,看着明显被摆了一道的高长卿,想要出言安抚,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看着许东仙的眼神中,又兀自生出几分怨毒。
许东仙满意的转头看向张梦岳,问道:“既然是王爷的老师,那你就替王爷说说,此行为何啊?”
张梦岳长舒一口气,语气铿锵的说道:“如今宫中有妖邪作祟,盖是上苍昭示我大齐奸臣当道,请许督主速速回宫,主理奉天殿一案,法办严家父子!”
“好!为了大齐,为了陛下,我应该回宫,为陛下查明奸佞,扫清官场,重整吏治!”
许东仙虎躯一震,作势便要起身,但努力半天最终又重新倒回软榻上,满脸不甘的叹道:“只恨那些跑到浑元无极宗告状的王八蛋,害我身负重伤,虽有心却无力啊!”
庆王闻言,脸上顿时阴晴不定,沉声道:“许公公受伤,本王已有耳闻,此行已为公公带来了珍稀药材十箱,只望公公尽早振作,为朝廷出力,为父皇分忧!”
“药材,没用!我的伤如今只缺一味药引子!”
许东仙打断了庆王的话,一脸虚弱的看向张梦岳,为难道:“我受了极重的内伤,必须要一位文坛大家的长髯,而且为保药效,必须要连根拔下,做成药引子,方可痊愈!”
“什么!”
张梦岳一脸震惊。
庆王无奈的闭上眼睛,叹道:“张师父,为了朝堂,为了天下,您知道该如何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