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弈持续半个小时，不出意外，王川输了。

输了半目。

天尊抖了抖袖袍，道：“你输了。”

王川：“……”

天尊：“你的表情似乎在鄙夷为师。”

原来你还能看出来个眉眼高低。

“徒儿不敢。”王川恭敬问道：“师尊真的不打算帮我吗？”

天尊闻言，背过身去，说道：“顺应天道，无为而治。”

王川走到其面前，压下心中仅存的忌惮，问道：“又是这套说辞？师尊修的真是无情道吗？师尊真的想化作天道吗？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师尊真能做的到吗？”

“你在质疑本座？”天尊淡淡回道。

王川继续问道：“那师尊又为何让周立师兄一路保护我，又在他体内留下舍命的禁制，在危难关头让我苟活下来，师尊即已无情，还为何要救我！”

王川的语气很坚定，这是他请天尊下山的底气。

天下人都知道，道门修的乃是最接近天道的无情道。

道法自然，道门之人应顺应大势，无为而治，不去干涉。

就因如此，如果没有武王城周立临死前道出的真相，王川不会想到求助天尊。

试问一个忘情的人，又怎会违背自己的道，去保护一个人，即便这个人是他的弟子。

答案只有一个，天尊的道不圆满，甚至无情之道并非他的道。

他并非太上忘情之人。

天尊看了王川一眼，又移开目光，问道：“这就是你的底气吗？”

王川正色道：“请天尊下山！”

天尊看着他一脸郑重的模样，表情有些细微的变化，但随即摆了一个王川同款的正色表情，道：“本座说过，赢了棋，我便帮你，可，你输了。”

“……”

说了半天又绕回来了！

见王川眉头揪在一起，天尊笑道：“算了，一盘棋罢了，一子之差，本座算你赢了。”

“真的？”

“真的。”

王川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没想到天尊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不过……”

果然，还是高兴的太早了。

天尊道：“我可以帮你，不过你要替我坐这天尊之位。”

“什么意思？”

王川没明白天尊这句话的涵义，难道他也看不上太上忘情，不想当道门天尊了？

就在王川不解之际，天尊的食指已经点向他的眉心。

下一刻，他的身体僵住了。

晦涩难懂的大道之音在耳边徘徊，似汪洋大海般的修为从眉心涌进他的体内。

王川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真气在膨胀，四肢百骸在重塑。

而天尊的气息逐渐萎靡。

虽然这种事王川从未亲身经历过，但读过几本修仙小说的他能猜到，这是天尊在为他传功。

“天尊！”

“稳住心神，听我说。”

天尊口吻不容置疑，道：“记住我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

“待我羽化之后，你需居住在这天山，承担起天尊职责，切记，这天下不能没有天尊！”

天尊的话一字一字进入王川的耳中，似有魔力，每一个字都深深刻在他的脑海中。

可接下来一段话，却让他如遭重击。

“王川，你要记得，你是在复原历史，而不是创造历史，万事皆有因果，不要为一时之快沾染因果，招来不详，望，日后谨慎行事。”

天尊的声音越来越模糊，气息混乱，就连身体也逐渐变得透明。

“天尊！”

王川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身体依旧僵硬，动弹不得。

他还有很多话要问，但时间好像来不及了。

天尊的羽化，他无法阻止。

半透明的天尊，声音飘渺：“我知道你心中有许多疑问，记住我的话，一路走下去，你会寻到答案。”

话音落，天尊的身影彻底消散，只留下一句莫名奇妙的话飘荡在天山。

“终于解脱了，再也不用瞪着眼睛，不眠不休的提防了。”

天尊羽化，王川的身体也随之倒在了雪地中。

……

御灵世界，捧着古书的王川突然打了一个激灵。

他顾不得灵魂力量不足，头晕目眩，强打着精神看向绘卷。

在那绘卷中，白茫茫的雪山上，林星宇躺在石桌旁睡得很沉，石桌上的棋子散发着淡淡的光，替他抵挡住了风雪。

雪山上那道普普通通的身影，永远消失了。

“真的死了么？”王川低喃。

这一切太过梦幻。

知道他真实身份，令他无比忌惮的天尊，在为他传完功之后，就这么羽化了。

传功之事，王川尚可用，天尊最后所说的解脱来解释。

但天尊之前的几句话，现在回想起来依旧匪夷所思。

“这天下不能没有天尊……”

这句话？怎么感觉像是在自吹。

根据林星宇的记忆，天尊常年居住在天山，天下的事他从来不关心，也不会插手。

所以，按照王川的理解，对于天下百姓来说，天尊的存在好像真的可有可无。

当然，除了这一次。

“复原历史，而不是创造历史……”

王川嘴里反复咀嚼着这句话，这是天尊口中，他印象最深的话。

“复原……”

王川看向手中的古书，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所谓的完善使命就是复原历史吗？所以说我是在补全历史？补全被人遗忘的历史？”

王川倒吸一口气，摇了摇头：“不止于此，如果历史被遗忘，那么历史中存在过的人也会被遗忘，就像林星宇。”

“《太玄通鉴》中，周立从未提及过圣子林星宇，在他口中歼灭妖邪的是道门天尊。”

“难怪我一开始就觉得，道门圣子未免太过低调，历史中同一时期的人都对他没印象，原来是历史失真，他被遗忘了。”

“而我的使命就是补全这段历史，寻找被遗忘的英灵，林星宇。”

“这就是你的作用吗？”

王川轻抚古书，柔软的质感入手，似是在回应他一般。

“怪不得天尊说，不能轻易沾染因果，蝴蝶效应的可怕我还是懂的，只是他所说的不详又是什么？”

就在他陷入深思的时候，绘卷中出现文字。

【隋历九八二年，巧月十八。】

【你得天尊传承，于天山用了三年时间，将所有修为化为己用，臻至超凡境界，自此，你成为下一代天尊。】

【待你下山，黄珊等几位师叔已在山下等候许久。】

【黄珊师叔奉上斩妖剑，言，解决世间事快些回来，不要忘了，你现在已是天尊。】

【回首望向天山，你言，此去必将邪恶者斩尽杀绝，如春风笛尘，云开雾散。】

【隋历九八二年，巧月十八，你执剑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