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乔芸朝门口的孟韶卿招了招手,“想我了吗?”
她的出言成功缓解了卢夫人和孟韶卿之间的尴尬。
孟韶卿立刻响亮地答道:“想!”
她啪嗒啪嗒地跑了过来,拉住乔芸的手高兴地忍不住原地蹦两下:“今天听阿娘说要把我院子里的厢房打扫出来,就知道你这会儿该来了。果然一到这就听见我娘在随便编排我,你可别信她,我明明可乖了,哼。”
“我又没说你不乖,你急什么?客人在这,你不先行礼,倒跟我拌起嘴来。”卢氏朝云雪媚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孟韶卿瞧见云雪媚,眼睛都亮了,她又给云雪媚行了个礼,脆生生道:“您的身子如何了?”
云雪媚莞尔,她螓首一点,笑道:“托你的福,身上已经好了。倒是几日未见,你又活泼了不少。”
“怪不得您气色这么好,果然是大好了!您可比之前又好看啦!”
“云家妹子你之前还生了病?我倒是没听卿卿说起过。是怎么回事?”卢氏问了一嘴。
“不过是着了凉染了风寒,不碍事。令郎请了杏林堂的孟小大夫来,她开的药很管用。”
眼见着俩人又要唠起来,孟韶卿不乐意了,她赶在云雪媚话音落了之后插了一嘴:“你们客套话说完了吧?能不能先让我带她俩回院子里歇一歇?”
这正房大是大,可确实冷清了些,单是要把明间暖起来就得升五个火盆。长久住着人要废不少炭火,他们夫妻俩冬天也不在这正房住。
于是卢夫人欣然同意,也从坐障上起身下来:“也好。那边儿厢房我已经提前让人烧好暖炉了,卿卿你先带你姐姐她们去歇着,别忙着打扰了。吃过午饭有你们俩聊的。”
乔芸听到午饭二字,颇有些跃跃欲试,笑着问卢氏道:“原先跟贵府三郎君定好的,来预备年夜饭。这会儿我倒是想提前试试手,也好叫夫人知根底,不怕我到时候搞砸了。”
“好孩子,我信得过你!明儿有你忙活的,不过现在不行。”卢氏不由分说,一改方才的亲和劲儿,态度强硬地拒绝了,“哪有让客人才来就动手下厨的理?你先回去歇着吧!明再尝你的手艺!”
乔芸这会儿也反应过来,自己的提议确实不大合礼数,便笑着点了点头。
跨院的厢房与跨院的正房一样,面阔三间,进深两间,着实不算大。但是窗明几净,陈设典雅,各式摆件器玩一应俱全。因着是冬天,屋内各式桌几上面都铺着色调鲜艳的桌布,将冷色调的家具尽量遮掩起来,至少看着不那么清清冷冷的。
乔芸很喜欢这样的审美,县令夫人都跟她印象里的达官贵人不一样。
之前跟着王氏的丈夫曹庆业去县衙将地契过官府戳子的时候她倒是见过县令一面。那個国字脸的中年男人神情严肃,不苟言笑,让人望而生畏,做为一县父母官来说威严是足够了。
但因为接触太少,乔芸并不能判断他是好官还是昏官。
接下来在曲沃县生活的一个月倒是让她能感受到这位县父母确实不昏,大家安居乐业,但是仍对县衙有一种本能的畏惧。
从孟少恒漏出来的只言片语中,她起码能确定这是个对儿子相当严厉的父亲。
原本还以为这县令就是太平盛世下那种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县令了,今日见到他夫人,才觉得有些不尽然。
能娶这样有趣的女子做夫人,还任自己的一儿一女被夫人教导成这么平易近人、一点儿架子都不摆的性格,就说明这也是个不同凡响的。
进了房内她先去看了看自己的行李。
丫鬟早就将乔芸带来的行李安置妥当,几身衣裳整齐的叠放进了金平脱花梨衣柜,她带来的脂粉则摆进了一个用螺钿贴着木兰花的漂亮妆奁、一些不知名的瓶瓶罐罐也放在小匣子里搁在炕桌上。
这些瓶瓶罐罐都是乔芸准备的调味料。
毕竟她还要负责做一顿年夜饭!这个季节各种肉食县令府定是不缺的,要紧的是鲜货。古代没有塑料大棚技术,冬天不过就是窖藏的萝卜白菜和赶着秋末腌起来的各式酱菜。
之前给云雪媚做饭的时候她就没有这种顾虑,游戏里的田地虽然冬天也不产菜,但仓库可以永久保鲜呀。自从跟云雪媚摊了牌,在下雪以后她连菜都不去买了。
这还是出门前,云雪媚提醒,她才想起来这一茬。
因此,她把自己常用的调味料都带上了,那些瓶瓶罐罐里装的可不止现实中的油盐酱醋,还有洁白的砂糖、新鲜的蜂蜜、红彤彤的辣椒面、研好的胡椒。
最重要的是,还有用香菇、干贝、海带制成的土法味精,这可是她以后发家的重要根基。
乔芸打开桌上这匣子,看到这些调料一瓶不少,也没有磕着碰着,松了口气。
丫鬟将两人送至屋内,端上茶水,乔芸遂问道:“我带来的菜呢?”
“回乔娘子,都已经送到厨下了。夫人知道这是您给年夜饭准备的食材,故而特地吩咐了大厨房不许私自处理。”
那就好。
乔芸满意地点点头。
她还带了几株绿油油的青菜、一些菠菜、两把小葱、两棵大葱。
“夫人想让奴婢问问您是怎么在大冬天弄到这等新鲜玩意的?”
这些带着绿意的蔬菜让人看着就心生欢喜。
乔芸笑眯眯地说:“种在瓦盆里摆在炕边儿不就行了,我家正好有空出来的厢房能常常晒到太阳,放在屋里冻不坏它。行了,你先退下吧。”
“原来如此!在炕房里种菜,是个好主意!”
小丫头欢欢喜喜地行了个礼,将茶盏放在桌上,便退下了。
丫鬟离开后,云雪媚皱了皱眉:“这样真能种菜?你怎么就把方子告诉人家了。”
“能种才怪。一个瓦盆种出来的还不够塞牙缝的!我这是从那边带来的!”
乔芸看向已经坐在床榻的云雪媚,笑道:“你看这里如何?”
云雪媚唔了一声,撑着床榻在上面压了两下:“不大习惯。没有咱家的床舒服。”
闻言,乔芸过去摸了一把床褥,又将床单掀开看了看。
这床榻上铺着两张羊毛毯和一张羊皮褥子,可以看得出来,主人家确实是竭尽所能将床榻收拾得暖和。可惜没有厚厚的棉褥子,床榻很硬,比光板上直接铺竹席可能稍微好上一点。
被子倒同样是鸭绒被,但是没她自己做的厚实,不过保暖也尽够了。
乔芸乐了,说道:“你知道棉花吗?”
云雪媚抬眼看向她:“只在福州和岭南那边见过,可你是怎么知道这个的?”
“那就好跟你解释了,我铺床用的是棉花褥子!”乔芸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在这里连接的那个地方,棉花已经被商人带去大江南北了。那边不仅能把棉花弹得松软用来缝被子缝褥子,还可以把它纺成线织成布。”
云雪媚心领神会地一惊,连忙压低了声音。
“那你可仔细着点,别跟别人透露。这可是赚钱的好东西。以后你将它纺出来能卖多少钱呢!”
乔芸忍俊不禁,雪媚娘现在也跟她一样钻钱眼里了。
她点点头:“那是自然,不过眼下时机不到,所以只能咱们先私下用着。你可别把嫌弃挂在脸上,人家搞这么大一张羊皮褥子本来也不容易。”
乔芸颇为新鲜的在屋里东逛逛西看看,摸摸这个摸摸那个,心里对这样的房子非常羡慕。
“以后咱家也要盖这样一个院子才好呢,再修个小花园,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住的地方一定要舒坦!咱家那小院子够什么呀?”
云雪媚也被她的笑容感染,补充道:“那要在院子里盖个小亭子!夏天晚上在亭子里喝喝茶。咱再买一些丫鬟做护院,我教她们武功。”
“不如像王氏他们家一样开个菜园子种点蔬菜,再搭个葡萄架。到时候我晒葡萄干做点心,还可以酿葡萄酒卖了换钱。”
“那得挖个阴凉通风的地窖!酿葡萄酒不能晒太阳。”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构想着以后的院子,心里都热切了起来。
乔芸摩拳擦掌,斗志昂扬,“为了房子,攒钱!”
云雪媚笑意盈盈地说:“你特地把面膏和糖带来不就是打这个主意?你想好以后在哪里盖房子了么?”
这句话可把乔芸问住了。
她只想过要离开这个县城而已,具体去哪,还真没想起来。
但既然发现眼下和古代唐朝非常相似,她的心里自然就冒出了四座城池。首选当然是长安,谁不想去长安呢?洛阳也好,跟长安一样繁华,又不需要供养帝国的行政中枢,压力不大;扬州也行,地处江南这等膏腴之地,无战乱纷扰,经济发达;益州也不错,毕竟扬一益二嘛!
想着想着,乔芸猛然意识到她好像忽略了一个重要问题。
这个朝代到底是啥情况?
“阿娘。我以前一直在农村瞎跑,对外头倒是半点不知。你走的路多,你知道眼下是什么时候吗?”
“开元二十六年。”
乔芸两眼一黑。
这不就只剩下十几年的太平日子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