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边泛起一道鱼肚白,再到天光大亮,也不过短短两个时辰。山寨里众人收拾着起了床,洗漱的洗漱,烧早饭的烧早饭。
“不好啦!”
一个小山贼飞奔到了主寨,一個滑跪扑到了刀疤男的脚边:“二当家的,那两个小丫头片子跑了!”
“噗!”刀疤男正端着杯子在漱口,听到这话一口水直接喷了出去。
他怒不可遏地一巴掌拍在椅子扶手上,骂道:“一群饭桶!两个小丫头都看不住,养你们有何用?昨儿守夜的是谁?让他们赶紧搜,这寨子四面是一面是峭壁,一面是悬崖,她们跑不远!搜不出来提头来见我!”
“是!”
一时间,山寨里众人都乱作一团。搜?去哪搜?
正如那二当家的所说,这山寨一面是峭壁,一面是悬崖,要下山只有一条路。可山寨大门昨儿四个守夜的,他们没人看见有什么小女孩从大门口跑过去啊?
那只能是还在寨子里哪个犄角旮旯躲着了。众人几乎把寨子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人。
总不能是掉悬崖下头去了吧?
一个小山贼往悬崖的方向探了探脑袋,那高度让他看一眼就双腿发软,他赶紧摇了摇头,缩了回来。
这么高的悬崖,人下去了必定死无全尸,那俩小丫头逃跑是为了活命,又不是为了寻死,怎么可能跳崖!
“报——!”
正当寨子里一团乱时,又有小山贼飞奔来报。
山贼二当家正被乱糟糟的寨子闹得心烦,见有人来,他不耐烦地抬了抬眼皮,端着一碗茶水,一面吹茶上的浮沫,一面道:“找着了?”
“不是!”小山贼哆哆嗦嗦地指了指门外:“下头有个人来砸门!”
噗——刚入口的茶又喷出去了。
山贼二当家用帕子抹了抹嘴,心中百思不得其解。
砸门?
这不是官兵的作风。
那么,是附近别的山寨来火拼了?
不对呀!最近的山寨少说也有三四十里地,再说了,自己山寨当初被剿的时候,他去投奔,那些个寨子可没一个收留他们的。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沦落到南下去投奔水贼,还要为此筹路费。事到如今,他们又来做什么?
自己再胡思乱想也无益,他问道:“是什么人砸门?”
“是个……是个提着双剑的……美人!”小山贼结结巴巴的,提到那女人时,眼里居然闪过一丝惊艳。
山贼二当家看见这模样,勃然大怒,抄起手里的茶碗就往小山贼脑门上砸去:“混账东西!区区一个女子来砸门,你们反倒找我来求助,说你们是饭桶都抬举了!几个大男人比娘们还窝囊!看见个有姿色的你们就这么着?一群废物,还不快把她赶走?”
茶碗砸到了小山贼头上,稀里哗啦地碎成了几瓣,小山贼脑袋上北砸破了皮,鲜血混着茶水顺着脸淌了下来,他却连身子都不敢抖一下,哭着说:“可是二当家的,那女人忒能打,我们已经出去三个弟兄了。一死两伤,我们实在不敢再送死了!不然哪里还有人手去找那两个丫头片子?”
听到这话,山贼二当家才略有正色,披衣出门,想去看看是什么人物居然能一打三还能完胜。
还没接近山寨大门,山贼二当家就听见有个女声隔着厚门在外头骂骂咧咧,一嘴的脏话比他们这些土匪说得都顺溜,然而那嗓音听起来分外柔媚婉转,像莺啼一般。
山贼二当家使了个眼色,一旁的小山贼立刻递上了大砍刀。而后哨塔上的人才把门给开了。
门外来回踱步的女子见开了门,停下脚步,挑眉冷笑道:“怎么,你们这群怂货种子总算敢开门了?”
山贼二当家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之色。
门外的女子容貌昳丽,身段丰满又窈窕。她上身是一条桃花粉的直袖方领上襦,上臂还紧紧缠着两条臂钏;下面系着的不是裙子,而是一条同色的阔腿裤子,裤腿处打着细褶,使得两条腿走起路来像是旋开的花一样优美流畅;中间一条银红色绣着锦鲤的蔽膝,同样是银红的腰带上还挂着一圈金饰坠子。
整个人从发饰到耳环、璎珞项圈,耳环、镯子、禁步,统统都是金子,通身上下金光璀璨,彩秀辉煌,晃瞎人眼是不说,还将她显得越发像是个神妃仙子,贵气逼人。
要不是她泛着森寒之意的剑尖还向下滴着血,寨内一众山贼要被她迷得骨头都酥了。
山贼二当家被她晃了眼睛,他咳了一下才定住了心神,装出一副厉色来,喝道:“来者何人?何故在此处闹事?”
“姑奶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鼎食记东家解玉檀!”女子提起右手握着的剑,用剑尖遥遥指着山贼二当家的鼻子:“今日来向你们索债!”
“鼎食记?你行你的商,我当我的贼,我们素来井水不犯河水,我何债之有?”山贼二当家皱了皱眉,不解道,“你莫要无故生事!我不想与你一介女流计较,速速离去!不然我这手中的九环开山刀可不是吃素的!”
鼎食记酒楼的东家,他确实有所耳闻。
这人财力雄厚,道上的人都愿意给她面子;武功高强,一对鸳鸯剑端的是翩若惊鸿,和闻名天下的公孙大娘可是亲如手足的师姐妹,不说别的,那公孙大娘可是夺得了三届武林大会魁首的风云人物!
笑话,谁敢动她一根指头?公孙大娘的清算可不是好承受的!
这尊大佛,能送走还是和和气气地送走吧!
“我呸!一群杂碎,少在这里给姑奶奶装大头蒜,耍什么威风!”解玉檀柳眉倒竖,骂道,“前几个月我着人从并州往洛阳运了十车汾清,一共值四千六百贯,一路都相安无事,偏你们这起不长眼的杂碎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劫姑奶奶我的商队,害姑奶奶手下那一趟车走得血本无归!如今你们要么拿钱来赔,要么拿命来抵!看你怎么选,赶紧给姑奶奶个准话,我可没那么好性!”
她是个生意人,这么些年来,她也从不吝啬用钱砸通黑白两道的关系。
原想着并州到洛阳,这一路都是官道,大路坦荡,又不走什么小路,何况沿路几个响当当的大匪寨的当家们也是她旧相识了,这一趟运的是酒,又不是什么金贵的东西,山西境内谁还没喝过汾酒?因此这一趟她都没请镖师,只安排了十个护卫。
路上也不是没有遇到来盘问的匪,孝敬个几十贯,搭上两坛酒也就过去了。
谁知道临到了绛州地界下的曲沃县附近,她的商队就这么被一个名字听都没听过的小匪寨给劫了!
山庄下来了七八十个人堵在路上,她手下的十个护卫尽数折损,虽然商队的管事没事,可整整十车的汾酒原浆啊!一坛子都没留下,全没了!
这损失报给她的时候,她肺都气炸了,痛得她心头都在滴血。
山贼二当家听了,心里咯噔一下。
去年的时候,三当家好像确实带人下去劫了个商队,带回来了十车好酒。可他也没说苦主是谁啊?只说是劫了个连镖队都不请的憨憨商人。
可——
老三已经因为之前县令剿匪人没了,那十车好酒也被当赃物收缴了!他如今就算是想赔银钱,可自己穷得一清二白,拿什么赔?
好嘛,怪不得这北边的几个大寨子没一个敢收留他们的!
原来早就得了信,怕惹火上身啊!
他怎么这么倒霉!
欺他太甚!
反正他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当初百多号弟兄就剩了这么点,大当家三当家都没了,这解玉檀孤身前来,若是死在这里,也没人知道是他动的手!她身上这些金饰值老钱了,弄死她把这些金子扒下来卖了,也够一笔路费让他们赶紧南下!
山贼二当家往地上啐了一口:“要钱没有!要命,有本事,你来拿!”
说着他大喝一声,命手下仅剩的十几个人手持兵器将她团团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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