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天光大亮之时,狼群便回来了。
今年冬天的雪比以往都大,狼群上一次进食还是在二十天前,再找不到猎物,狼群的数量会缩水一大半。今天它们的收获很丰盛,抓到了一只兔子。探得猎物的狼论理应该得到头一份,但它也没有贪多,而是撕下了一只兔腿,便把猎物让给了狼王。头狼也撕下了一只兔腿,却并没有吃,它惦记着自己的老婆孩子。
若非狼后受伤,它们也不至于只能在这一带贫瘠的林区打转。
狼群里的狼隔着老远就嗅到了陌生人类的气息,顿时警惕了起来。同时狼王又有些迷惑,凤里传来的不仅仅是人类的气息,还有一些新鲜肉类的气味。闻起来量还不少,因为那股迷人的肉味实在是太浓郁了。
七八匹狼回到洞口,狼王锐利的双眼第一眼看见的不是猎物,而是角落里缩着的乔芸和孟韶卿!
有人!
它呲了呲牙,露出凶相,匍匐下身子做出进攻状态。
一旁的狼后赶紧小声嗷呜了一下,唤回了狼王的理智。
狼王过去跟母狼互相碰碰鼻子,咬咬脑袋以示亲昵,它又凑到母狼怀里去嗅了嗅自己的孩子。交换过信息素后,狼王便明白了什么。
它又去拱了拱那一堆新鲜的肉,嗅了半天,又看了看旁边多出来的一根骨头,便知道母狼已经吃过了。它这才从里头拖出一只不大不小的羊腿来,趴在狼后身边安心享用。
得了狼王的首肯,早已垂涎欲滴、饥肠辘辘的狼群顿时扑了上去,把这堆羊腿猪腿哄抢一空。
虽然量不多,但是对于饿了几乎一个冬天的狼群来说,能有这么肥美的羊腿啃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事了!
苍天在上,莫非狼神显灵了?
狼王吃干净自己那只羊腿,绕过去看了看母狼的后腿。它对自己老婆腿上多出来的纱布非常疑惑,仔细闻了闻,里头倒是有一股好闻的草药味。它又去拱了拱母狼的鼻子,眼神中一片关切之色,其中夹杂着些许疑问,好像在问这堆肉是哪里来的,你的腿又是怎么回事?
母狼见它吃完,便抬起了头,把自己一直压在身下的那半只羊腿露了出来,用前爪把它扒拉着推向狼王。还一边用鼻子拱了拱这羊腿,又扭头去看乔芸她们。
喔,是这两个人类带过来的!
狼王的眼睛里浮现出一抹诧异。
它跟猎人也打过交道了,知道人若是要拿大件的东西,要在背上背一個很古怪的大包裹。这俩人类小女孩是怎么弄来这么多肉的?还都是腿,一点别的部位都不见。
狼王慢慢地朝两人踱步过去。
孟韶卿和乔芸还抱在一起呼呼大睡。她们俩原来只想打个盹,奈何晚上折腾得实在是精疲力尽,一睡就睡沉了,这会子狼到跟前了也不知道。
好在狼王并没有伤害她俩的意思,它仔仔细细地嗅了嗅两个人的气味,这下确定了乔芸身上的味道和裹在老婆后腿上的纱布是同一种气味。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这个道理狼虽然没听过,但它也知道自己的狼群和老婆孩子都是这两个人救的。这点极为浅显的恩惠关系它还是懂的。
只见它又转回了洞口,看着那些已经把肉吃干净的兄弟们,嗷呜了一声,带着它们又跑进了树林里……
山下,狼群刚刚离开的时候,山上已经闹得不可开交。
解玉檀与这群贼人“缠斗”了小半个时辰,两边终于是消停了。
倒不是解玉檀体力不支、不敌这些山贼,又或是这些山贼良心发现。
而是再打下去,这山寨里仅剩的十几个人命都要赔完了!
山贼二当家身上也挂了不少彩。
他恶狠狠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带着血沫的唾沫,颇为不甘心地擦了擦嘴。眼下刚刚开春,天气分明还带着点残冬未尽的冷意,他却觉得此时自己四肢燥热,身上黏黏糊糊,也分不清是汗还是血。
奶奶的!
这婆娘也忒难缠了!
十几个人将她团团围住,还能让她靠着轻功身法平地扶摇而起,踩在他们的头顶跳过了包围圈。这女人打起架来跟跳舞似的,身法分外灵巧,他们手中的刀剑连这女人衣裳的边儿都摸不着,而她的双剑如白蛇吐信,刺过来却是一刺一个准!
这就是传说中越女剑法的威力吗!
解玉檀嫌弃地看了看地上横着的七八个人,又看了看自己剑尖上的淋漓流淌的鲜血,好一阵心疼。
这可是她师姐当年参加第一届武林大会赢来的神兵,弄脏一点儿她都会心疼得不得了!
她从袖子里摸出一条雪白的手帕来,仔仔细细地将双剑擦拭干净。
解玉檀的衣裳上倒是也沾了血,她却对此浑不在意。女子翘着兰花指,握着帕子的手在剑身上抹动起来丝毫不拖泥带水。拭去血水的鸳鸯剑锋芒越发显得薄如蝉翼、刃如秋霜,而女子原本国色天香的脸庞在萧森的剑意映衬下既冰冷又妩媚。
还活着的那些山贼喽啰们惊恐地看着她,眼前分明只是美人拭剑,可在他们眼里这美人已经成了母夜叉,母大虫!
解玉檀拭着剑,凤眼微抬,冷笑道:“继续打呀!怎么,一个个成了软脚蟹,怕了不成?”
山贼二当家简直气炸了肺。这简直欺人太甚,来砸门的是这婆娘,杀了他七八个弟兄的是这个婆娘,如今口吐恶语的还是这个婆娘!
是可忍孰不可忍!
山贼二当家怒发冲冠,杀气腾腾,他猛地一抱拳:“姑奶奶,你就饶了我们吧,我们眼下就剩这兄弟十几个,还让姑奶奶你……了大半,我们几个的贱命是在腌臜,让姑奶奶您收了恐脏了您的手,还请您高抬贵手,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谁让你赔命了!”解玉檀闻言,柳眉倒竖,指着他的鼻子又骂开了:“我要钱!那十车汾清原浆拢共值四千六百贯,你们要么拿钱,要么把酒给我原封不动还来。谁要你们的小命?你们这几个人才值几个钱?我把你们都宰了也不够我这趟损失的零头!”
“实不相瞒,抢了您的酒之后没多久我们山寨就让姓孟的给剿了,当初劫您车队弟兄都死了,那些酒也被姓孟的那厮当赃物收了去,或许那姓孟的把酒私吞了也未可知。您若不信,尽管下山问去!”
“放你娘的屁!”解玉檀眼睛一瞪,就往他脸上啐了一口,“抢我车队的是你们,我只和你们要债!那姓孟的剿不剿你们与我何干?别跟姑奶奶我顾左右而言他!我今日就在这里,你们趁早拿钱来,不然我先拿你祭天!”
这等不守规矩的山贼留在山路上也是个祸害,她今日来要钱财只是顺便的事,真实目的其实还是清理这些个山寨。
晋地的汾清在轩唐十五道境内都是畅销的好酒,江南一代卖得尤其好。这里是她从往洛阳运货的必经之路,他们既然敢抢她的酒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此等心腹大患不除,她的生意就做不开。
山贼二当家欲哭无泪。
他看出来了,这尊女夜叉就是来找事的!
他眼珠子一转,想起了个拖延时间的绝佳主意,他说道:“这位姑奶奶,您可否给我们六七天的时间,我们好去筹钱!等到时候我们起码能拿到五千多贯,就是全都赔给您,我们也心甘情愿!”
解玉檀一挑眉:“你能去哪里弄钱?别是想找借口遁走吧!”
山贼头子立刻举起手来起誓道:“我们绑了个富贵人家的娃娃,等到时候她爹娘把赎金送来,我们就有钱了!您且等上几天,我们的人去绛州府城里取了钱,就能补您的亏损……”
“咻——”
他的话音还未落,一道尖锐的破空声呼啸而来。
他的手腕猛地传来一阵剧痛。
山贼二当家呆呆地扭过头,盯着贯穿自己手腕的利箭,一时弄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个情况。
几个山贼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一个个张着嘴呆在原地,忘了该如何反应。
解玉檀抬眸,朝箭矢飞来的方向看去,饶有兴致地盯着那哨塔上遥遥伫立的人影。
站在哨塔屋顶的女子一身黑色劲装皮衣,包裹着她玲珑的曲线。她手里端着一支造型颇为精巧的机关弩,
山崖上的寒风浮动起她的青丝,一张黑色的面具遮住了她上半张脸,只露出冷白如雪的下巴和正吐息如兰的红唇。
“倒也不必去取,我——来送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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