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的早饭是吕氏亲自来送的。
粥是白米粥,虽然稀得明眼一看就能看出来这锅粥只用了不到四两米,但好歹是白米,咸菜切了一大碟子,凉拌萝卜缨,还有混入了鸡蛋葱花的烙饼。比起昨日那碗菜,这一顿早饭还算可口。
尝了一口萝卜缨,这次的萝卜缨没再混着一股土腥味,看样子是好好洗过又焯了水,以盐、醋和蒜末搅拌,清香宜人,酸甜可口,虽然这滋味在解玉檀嘴里还不算美味,但好歹能入口。
解玉檀终于没再发火了。
“哼,这家人真是狗胆包天!不敲打敲打,恐怕今天早上端来的还是不堪之物!”
乔芸笑道:“那今天走的时候还赏他们钱吗?”
“赏个锤子,不赏她们几个大耳刮子就算我慈悲!”解玉檀说罢,往嘴里送了一口粥,咽下后又忿忿地道:“昨儿那二百文置办十桌这样的早饭都够了!不行,现在想到我昨儿给出去的钱我就心口疼,罢了,就当我喂狗了!”
乔芸也夹了一筷子萝卜缨吃,一边吃一边品评道:“若是加点生酱清和芝麻香油就好了。”
解玉檀闻言,一双美眸眉飞色舞地接过了乔芸的话头:“我倒是觉得萝卜缨本身带着点辛辣和苦味,这道拌菜本身就够清爽,加点蜂蜜和白胡椒去一去苦辛之气会更好吃。”
“可是萝卜缨令人称道的不就是那股子淡淡的辛辣嘛?”乔芸不认同。解玉檀到底是古人,在这种蔬菜的调味逻辑上还是主张掩盖,而不是发挥食材的特长。“依我看,加些新鲜小红辣椒切碎,用生酱清和醋一调,这才好吃。萝卜缨本身就辣辣的,用辣椒一激,更能激发其原有的风味。”
解玉檀一边听一边点头,这倒也是個不错的口味。不过好像有一样调料她没听说过?
“辣椒是何物?”
乔芸得意洋洋地嚼着咸菜疙瘩,道:“你不知道了吧,这是我在自己家种的,早就卖到你们酒楼去了,如今你们酒楼起码有十多道用它做的菜,配方也是我提供的!”
解玉檀笑了起来:“是吗,那我回去可要好好品鉴品鉴了!”
“阿芸姐姐做的菜可好吃了!”孟韶卿在一旁不住地夸乔芸,“我们家吃过好几次她做的菜了,我阿爹都赞不绝口!”
解玉檀笑着看向孟韶卿,伸手去拧她的脸,酸溜溜地说:“咱们两家也算是旧识,我从来也没听过你这么夸我!”
云雪媚看着这一幕,不禁莞尔。她把解玉檀的“魔爪”从孟韶卿脸上打掉,道:“你不害臊,这么大的人还欺负孩子!”
“就是就是!”孟韶卿做了个鬼脸,说,“解姨母您十一岁的时候就像阿芸姐姐这般有本事么?正因为阿芸姐姐年纪小,所以她的天赋和本事就显得难能可贵,我才夸她哒!若解姨母您十一岁时也能给外头大酒楼卖十几个方子,我也夸您!”
“你可真是个鬼精灵,我说不过你!”解玉檀笑得花枝乱颤。
一时间饭桌上其乐融融。
吃罢饭,解玉檀和云雪媚就去吴老六家牵马和骡子。
吴老六是个很老实的人。昨儿那一匹马两头骡子在这里吃的是干草和豆饼,还有一些麦麸,这些对牲口来说都是很有营养的草料。这些珍贵草料平时他也不拿来喂自家驴子,只有毛驴要下崽的时候他才拿出来犒赏小毛驴。
解玉檀两人赶去的时候,吴老六正站在牲口棚旁边,手里端着一只切好的柰果喂给惊帆。
所谓柰果就是苹果了。
“哟,大爷,你怎么还给它喂柰果!这多惯着它啊,回头我喂它吃草料它该挑嘴儿了!”解玉檀笑着上前。
吴老六嘿嘿一笑,说道:“你这马漂亮啊!俺年轻的时候也是在驿站养官马的,可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马!这马就是挑嘴也是值得惯着的!”
那个男儿不爱宝马?
“这个季节还有柰果?”云雪媚有点好奇。
“害,这是去年秋末收的柰果,正好赶上这边下雪,把它们装了箱子藏进冰窖里冻着,放一个冬天不是问题!俺儿子就是搁绛州种柰果的,家里头这一筐还是他过年拿回来的!”
一旁的骡子嗅到了柰果清甜的气息,也想凑过来啃两瓣柰果,吴老六的手一边躲,一边发出驱赶声。
云雪媚见此情景,笑了起来:“骡子不能吃柰果么?”
“畜生吃什么水果?白白糟践了这么好的柰子!”吴老六不假思索地回答,可他手上还往马嘴里送着柰果呢!
双标得明明白白!
解玉檀和云雪媚俩人简直笑弯了腰。
两头骡子委屈巴巴地看了一眼一旁的惊帆,发出了一声不服气的嘶鸣。
惊帆却波澜不惊,眼里甚至没有露出一丝轻蔑,对骡子的愤怒充耳不闻。
她可是高贵的伊丽马种,才不跟这群骡子一般见识!
缩在牲口棚一角的小毛驴深深地嫉妒了。
她本来一个人可以独享一个牲口棚的,结果昨儿这三个大家伙来了以后,就把她的生存空间挤到了这么一个小角儿。
主人还给他们拿了自己平时做梦都吃不到的好吃的!
那一匹威风又漂亮大马就算了,人家毕竟长得讨人喜欢,主人偏疼一些也就罢了,可这俩骡子凭什么也能吃麦麸和豆饼?
可嫉妒归嫉妒,这仨她哪一个都打不过,只好默默地缩在角落里啃麦秆。
解玉檀昨儿把马鞍寄放在了吴老六家,只把马褡裢带了回去。如今她取了马具,走进牲口棚,亲自给自己的惊帆套上马具。而云雪媚也把那两头骡子牵了出来。
解玉檀将马褡裢安置在马鞍后面,从里头摸出了一片金叶子递给吴老六:“大爷,你拿着。”
吴老六吓了一大跳,连忙推辞:“使不得使不得,俺不过就喂了一晚上的草,哪能收你的钱!”
“您就拿着吧!您又是喂豆饼麦麸又是喂柰果的,让你破费这么多,您不拿着我心里过意不去。”
“那也太多了,那些都是地里打的东西,不值什么,您随便给几个钱就行啦!”吴老六摇摇头,仍然不肯收。
这一片金叶子是二十贯的大小,他和老伴两个人胃口又小,这笔钱足够他们家吃一年的细米白面了!
解玉檀板起脸,佯装生气,道:“这二十贯算什么呀?我这一匹马都几千贯钱了,我还能差钱?您若是不拿,就是看不起我!”
吴老六没了法子,只好红着脸把钱收下了。
这么些钱,不仅能买大白米回来熬粥让老伴享享口福,还能给她扯几尺绸子做个小袄!可怜她嫁过来这么几十年了还没穿过绸子呢!等过年自己儿子回来了,也可以去镇上的点心铺子买点花糕之类的零嘴儿哄孙子……能干的事情太多了!
云雪媚与解玉檀牵着牲口回了乔家,云雪媚在屋外给骡子套上车,解玉檀则进屋去喊人,告诉乔芸和孟韶卿可以走了。
乔芸正在给孟韶卿梳头,手里还捏着一柄牛角梳,才听见推门的声音,立刻就把牛角梳扔进了背包里,换成用自己的手指捋头发。
“别梳了,在外头还讲究什么,小小年纪这么爱臭美。”解玉檀一看这场面就笑了,道,“马上到家了,等到了家有你俩打扮的。”
两个小女孩对视一眼,一边笑一边穿鞋下炕,跟解玉檀出门。
吕氏带着乔枣花出门相送:“哎呀,几位贵客,这就走啦?”
“嗯,不叨扰了。今儿早饭不错,麻烦你们了。”解玉檀见了她们俩,脸上立刻就换上了一副冷淡的表情。
吕氏殷勤地笑道:“不麻烦,不麻烦!伺候好几位贵客的饮食是俺们理所应当的的事情,您这样娇贵的人儿能来做客是俺们家的福分,俺们怎好意思让您受苦哇!”
说着,她一双眼睛期盼的看着解玉檀,盼望着她能再大大方方地从马褡裢里摸出一串钱赏人。
解玉檀权当没看见。
乔枣花盯着乔芸和云雪媚的脸猛瞧。
她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这小娘子不是大丫是谁?还有这个女人,不就是之前云记朝食铺后门给她们俩开门的那个女人吗?果然,果然乔芸是傍上了人家的大腿,那日是让女人出来吓唬她们来着!
凭什么这死崽子就这么好命呢!穿金戴银的,还跟着别人骑到她家头上作威作福!一想起昨儿自己被抢走的那盘腊肉可能就进了乔芸的肚子,她心里的怨气就更大了。
乔枣花盯着乔芸身上的绸缎,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就把她那一身衣裳扒下来穿到自己身上。
这个没爹没娘的小杂种凭什么穿这么好的绸子衣裳?凭什么吃腊肉,凭什么吃白面烙饼啊?
孟韶卿被乔枣花那眼神吓了一跳。
什么人呀,这种怨毒的眼神倒像是别人割了她的肉一样!昨儿给她的教训还没吃够?
孟韶卿这会儿子也顾不得千金小姐的矜持了。
“啪!”
一声极其清脆响亮的声音响起,乔枣花的脸上留下了五个鲜红的手指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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