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城一建面朝黄河，左边就是大名鼎鼎的黄河大桥，右边就是汽车站，占地80多亩，对着街道的是办公区域，后面的是仓库和家属院。金城一建的家属院是金城最早的家属院，当大多数单位的职工还一家人挤着一间宿舍的时候，金城一建的职工人均一套五六十平的家属楼。

金城一建辉煌的时候，全程有名有姓的建筑，都是他们建的，什么工厂、大楼、道路、大桥，可谓是样样精通，从设计施工到装修也能全程包办。

巅峰时期，光是工人就有一万多人。

小道消息，哪里最灵通呢？照着张强的经验，门房是正真的万事通，上到国家大事，小道鸡毛蒜皮，都能给你说个头头是道。

张强带着张相虎，两人到了一建门口，也是率先进了门房。

门房是个单独的小房子，门口坐着个六十岁左右的大爷，左手一壶茶，右手一支烟，好不悠闲。看着张强和张相虎进来，眼皮也没抬一下。

“叔，您闲着嘞？”张强主动上前打招呼。

“嗯，外面来的？”大爷早就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是不是院子里的，一眼就认得出来。

“嗯，我们是外面的。”张强走上前给敬烟。

“甭给我，有呢。”大爷毫不领情，掸了掸手中的烟头。

“大爷，跟您打听个事啊。”张强随手点了根烟，蹲在门口的台子上。

“啥事？”

“我听说我们一建要承包出去了？”

“你也听说了？败家子啊。”大爷乜了一眼，感叹了一句，又默不作声了。

“我就是好奇啊，感觉我们这一建红红火火的啊，到处都还在搞工程，怎么就要承包出去了。”张强故作疑问。

“你想要干啥？”大爷提高了警惕。

“不瞒您啊，我开了一家建筑公司。我们呐，缺人才。我听说我们又很多职工下岗了，就想着能不能请些人过去。”张强索性开门见山，大爷那是经历过分风雨雨的，自己再耍小聪明就是做贱人也作践自己了。

“哈，看你就没安好心。”大爷鄙夷的看了一眼两人，呲溜了一口茶，眯着眼睛不再搭话。

“大爷您看，我们企业也是搞工程的，也是为人民服务，我们还工资高。您也不能鄙视我们吧。”张强故意激道。

“呵呵，你们这些人啊，心都钻进钱眼子里了。”大爷忍不住反讥。

“大爷，您这就是偏见了。我们也是讨生活嘛，半年前我还在家里种地，这不是穷的没法子了吗，就出来打工。您觉得我们打工不对？”

“那我可没说，我说的是你们老板。”大爷辩解了一句。

“我们老板雇我们干活，给我们钱，公平公正，这也没什么不对吧。”张强反驳。

“就你们干的那活，偷工减料，搁着前些年，枪毙都是轻的。”大爷偏见很深。

“我们可没偷工减料，都是照着国家标准来的。我们也在追求进步，您看，一听说咱们一建有工人下岗了，我们就来请人了。”

“您想啊，咱们工人失业了，没活干不就没收入，没收入怎么养家糊口。您说，我们村里人没钱了，指着几亩地倒也饿不死，可城里人要是失业了，不得饿肚子吗。”

“我们建筑公司啊，也是签的正式合同，发的工资也不必这边低，也是给咱们工人一个出路啊。”

大爷听着沉默了。

看着大爷丢了指间烧尽的烟头，张强连忙给他嘴里塞了支烟，捂着火点上。

“唉，这些丧良心的。”大爷没头没脑的骂了一句。

“你们是哪个公司的？”大爷语气稍缓。

“我们是美度建筑，就是一直给盛世建投干活的那个。”

“听说过，你们这两年到处揽货，很多单位的家属楼都是你们盖的。”大爷不愧是百事通。

“你们怎么发工资的？”

“我们按月发工资，基本工资对着这边的来，初级工、高级工原来的待遇不变。我们有项目奖金，就是一个工程干完了，根据进度啊、质量啊，拿出一部分钱，给所有参与施工的人发奖励。活干的越好，拿到的钱也就越多。”张强连忙解释。

“嗯，这个办法好。”大爷表示肯定。

“行吧，我给你们说说。”

“这次，已经有两百多人下岗了，听说只是第一批，第二批还有三四百号人，最后一共就留下来五百人。”

“你能招下这么多人？”大爷大量了一番，流出了怀疑的眼神。

“我们一年也开几十个工程呢，几百号人还是要的。”

“其实这些下岗的，工作本事是不差的。唉，大多数都是老实人啊。”这话张强也理解，毕竟柿子捡软的捏么。

“你留下个地址，我让他们去找你。”大爷转身进了屋子，拿出一个小本本。

“不用我们去拜访？”憋了半天的张相虎疑惑。

“几百号人，你们怎么找？我跟几个头头子说一下，让他们去找你们吧。”大爷瞥了一眼张相虎，露出一副看傻子似的表情。

张相虎还要辩驳，张强赶紧拉了拉他袖子，示意让他别说话。

张强写下地址，老爷子拿起来瞧了瞧，“你们占了钢厂的地盘？”

“他们搬到新厂去了，我们就用了他们的楼。”张强真心佩服这大爷，古人有书生不出门便知天下事，现在有大爷不出门，遍知天下事。

“大爷，就麻烦您了啊。”张强起身，把手里的公文包顺手放在了值班的单人床上。

“拿走，别搞那些。”大爷恼怒。

“大爷，就两包烟，您闲了眯两根，晚辈孝敬您的。”也不等大爷回话，两人出门走了。

……

“强子，我们就等着他们来？这老爷子万一不跟别人说呢？他们万一不来呢？不行我到家属院里问问去。”刚上了车，张相虎就急吼吼的问。

“不用了，这老爷子办事，可比我们自己找靠谱多了。我估摸着，明天他们就会来人。”

“为啥老爷子要他们来找我们？估计是不太信我们的话，要来探探我们的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