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强以往只知道世界很大，可着实没什么概念。

从金城到魔都，全长两千多公里，火车得跑25个小时。

在县里的时候，远这个概念是从家里到县城，那时候徒步一个小时上学，就觉得远的不得了。

等到了金城，远就是从家里到金城，坐车得十来个小时，就觉得家有点遥不可及。

两千多公里，也亏得交通发达了，搁以前，这走路不得半年，骑马也得几个月吧，怪不得古人出趟门，动不动是经年累月的。

相虎没经验，买的是坐票。

张强有时候就疑惑，村里人一年半载才去趟县城，可怎么到了大城市，这出门的人就那么多呢？无论是汽车站还是火车站，似乎都能挤得水泄不通。

候车室挤，检票挤，上车挤，挤得男人吼，女人喊，挤得小孩哇哇叫，张强就听到好几个人喊着找鞋子，找孩子，找行李。

本以为上了车就轻松了，可现实让张强认识到了自己的年轻。

大家在车厢里全靠挪。

发车有二十多分钟，三人才找到了坐位。

“你好，这是我们的坐位。”三人反复核对了一下车票跟标牌，确定挤坐了五个人的那一排位子是自己几人的。

“嗯？”座位上三个男的，一个女人抱着小孩靠窗坐着，靠走廊这边，耽着半个屁股的男人，抬头瞥了一眼，轻轻哼了一声。

“这座位是我们的，麻烦给我们让一下。”相虎加大了声音，这是怕几人没听清，也是因为车厢里实在太吵。

小孩子睡得迷迷糊糊，女人小心翼翼的看了几人一眼，又瞧着三个男人，见几人都偏头瞧向窗外，也便低下头，默不作声了。

相虎有些为难的眼神示意，问该怎么办。

张强知道，他这是看着女人抱着孩子，心软了。

可这座位真不能让，一天一夜，没个地方坐着，这一路能把人熬傻。何况，这几人态度有些恶劣，站了座位，你不声不响，不说软话也就罢了，还一副心安理得，甚至嫌弃他们多事的样子，真的让人胀气。

张强摇了摇头。

“不行就算了，女人娃娃不容易。”相虎把头凑过来，悄悄说道。

“这是我们的座位，麻烦你们让让。”不等张强回话，却是看起来一团和气的宋明锐大声的喊了出来。张强瞧着他身子向座位那边倾斜，可嘴巴却是朝着车厢里喊。

稍稍一想，也便明白了，宋明锐也是有点心计啊，这是先把理站住，免得起了冲突，说不清楚。这样一搞，就算闹起来了，其他人也只会向着自己几个说话。

“麻烦你们让一让，我们还有二十几个小时路程呢。”张强也学着宋明锐，大声喊了一句。

果然，附近乘客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女人捅了捅身边男人的胳膊，三个男人倒是出奇的默契，目光和心神仿佛被窗外的什么死死的吸住了，充耳不闻，一动不动。

相虎看到这情形也是生气了，自己还好心让他们坐会呢，可这几人简直不可理喻。

“让一下，我们要坐了。”相虎拉着靠走廊那人的胳膊，一把把他提的站了起来。

农村人，干活的胳膊，还是很有一把子力气的，又年轻，还带着火气，这男人被这么一提，脸都白了一下。

中间的两人没法装聋作哑了，纷纷站起来呵斥“你干什么，要打人吗？”

“麻烦你们让一下座位。”打人的话不能说，真说了，有理都变成没理了。

“就是，以为你们刚刚被鬼迷心窍了呢，听不到人话。”宋明锐刺了一句。

“麻烦让一下座位，我们还有二十几个小时路程呢。”张强迎着周围一圈目光，又重复了一遍。

最中间的男人挥了挥拳头，靠近窗的那个连忙拉住了他，一边示意这会看热闹的人多，一边说道“喊什么喊啊，是你们的坐位，你们说一下就让了，搞得像是我们不讲理似的。”

相虎松了手，几人嘀咕着挤了出来，三人连忙挤进了座位。尽快做到位子重要，倒也懒得跟几人再吵。

说实话。有点尴尬，毕竟有四个人在跟前嘀嘀咕咕的，关键还是刚起了冲突的，也还是陌生人。你说不让人家站着，不仅没道理，而且确实也没地方去。

三人把行李塞在脚下，索性学着刚刚几人的样子，齐齐看着窗外。

车子已经出了城，沿途其实没啥风景可看。

铁路经过的地方，大多数都是荒山野岭，西北偏北的荒山野岭，看几眼觉得新鲜，看多了就觉得荒凉甚至悲壮了。

光秃秃的山上草都没几根，有些山破碎到感觉随时会坍塌下来，连着过了几个山头，居然连着一棵树都没能看见。

车厢里由传来几处吵闹，还是争座位的，有人占着座位不让，有人让了座位骂骂咧咧，还有两个人票上写了同一个座位的，吵得不可开交。

听了这个，张强和相虎都有些惊奇，怎么会有同一个座位买给两个人的？

看出了两人的疑惑，三人中最见过世面的宋明锐就解释了一下。

这情况有两种可能，一种就是有人买到了假票，大多是从黄牛那里买的，欺负的就是第一次出门的，或者那些急着出门，买不上票的。

还有一种可能，有人买了短途票，到站了没下车。后面的路程的票又卖出去了，于是就有了同一个座位，两个人的情况。

话题说了起来，宋明锐也来了兴致，就给两人说起来火车上的一些见闻。

“其实现在情况都好些了。前些年，有些列车的票都被黄牛买走了，然后你在车站就买不到票，非得花上两倍三倍的价格从他们手里买票。这还算有良心的，最坑人的就是给你卖假票，不但花了钱，还被耽误了行程。”

“到了车站，停靠的时候，最好不要买东西，包一定不要放在靠窗的地方，最好要放在脚底下，有些人就乘着你掏钱的时候，一把拽走你钱包或者包裹。你追吧，怕车走了，不追，能把人气死。”

“前两年狠狠打击了一阵，这种情况消停了一段时间，听说最近又变得猖獗了……”

“反正，出门在外，小心谨慎，宁可丢了钱财，也不要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