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街,书铺。
林清曦迈步走进书铺,今日她没有先与江北年打招呼,而是径直走到书架旁去。
江北年看着她从进门那一刻直到她走去书架,还等着她先来烦扰自己一番的,可这丫头今日竟一句话未讲就乖乖跑去看书了!可疑,实在是可疑。
带着自己的疑心,江北年放下手中正在整理的账单,走到林清曦的身旁,先是干咳了两声,试图吸引她的注意,但林清曦却没有要抬头看下他的意思,一直埋头看着自己的书。
“诶,丫头,今日你不寻常啊!”见此法行不通,江北年只好发声了。
林清曦听到声音后才一下回过神来,看着近在眼前的江北年,“江老头?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你这魂不守舍的,是发生了何事啊?”江北年没有理会她这没头没脑的问题,将自己要说的话问出来道。
“我…我没有魂不守舍的。”林清曦低头看着书,回避他的眼神。
江北年总是能一眼看穿她,所以她不能和他对上眼睛。
“那你是何时学会这倒看书的本事的,闲时教教老身呗。”江北年说着便一把抽出林清曦手上的书,举到她的眼前,嘲笑道。
林清曦面露窘态,赶忙将那书夺回来合上。
江北年坐到她身旁的椅子上,目视前方,绕着自己的腰绳,漫不经心问道:“怎么?还是不愿意说?”
林清曦在心里斟酌了一番后才下定决心开口,“江老头,怎么样才能找到别人偷情的证据?”
江北年一下停止手里绕着腰绳的小动作,脑袋先是一片空白,然后闪现出十年前的画面。回想起过往的一幕幕,是箐儿的痛,是他的痛。
江北年此刻面无表情,全无往日的戏谑。
二十五年前。
江北年还是一位正在为考取功名而苦读的秀才。
他与杨家小姐杨箐儿从小便交好,但因家境一般,杨府觉得此人给不了女儿幸福,他便与杨老爷起誓,定会考取功名,而后风光将箐儿娶进门。
之后江北年便独自上京,为科举准备着。
就在他进京备考的两个月后,杨家小姐也入京了,但是,不是为了追寻他,而是因为,北嫁而去。
江北年闭关苦读三年,待到科举开考,秋闱中了举人,第二年春天的春闱中贡士,之后的举人考试中也突出重围,一路平畅无阻,进入殿试的考核。
终取进士之名后难抑兴奋的他向江南杨府寄去一封信后,接到回信中的内容让他宛如遭受到了晴天霹雳般,支持自己的信念瞬间崩塌。进而在接下来的殿试考试中很有夺魁潜力的他最终只得第三探花之名,任皇子少师。
参加完殿试后,江北年多方打听后得知,杨箐儿是嫁给了当朝工部尚书林进繁,便去府上找寻杨箐儿,但这林府那能是说进就能进的。他便在林府们外等着杨箐儿出府。
从早晨等到下午,杨箐儿由丫鬟牵着从府内迈步而出坐上马车。
江北年望着那他日思夜念的人儿,心中不由感伤,跟在马车来到街上。
车上的人儿由丫鬟缓步牵了下来,江北年站在杨箐儿抬眼便可望及的十步距离内。
走下马车后的杨箐儿对丫鬟微微一笑,示意她可以放手了。抬眼之间,便看到了江北年。
两人相顾无言,眼神又像正在交流,彼此的眼泪不禁滑落。
丫鬟见夫人不对劲,便轻声唤了声,“夫人?”
杨箐儿将思绪拉回,别过脸去,赶忙将眼角的泪擦掉,“砂砾进眼睛了。”与丫鬟讪笑了两声后与江北年擦肩而过。
此刻的自己已是林府的夫人,要知分寸,更要知自己与江北年缘已尽。在自己同意嫁去林府之时,就已经背叛了他了。
江北年一下伸出手,拉住杨箐儿。一旁的丫鬟一份惊恐,大喊,“你做什么!”
这大喊声一下将江北年的理智拉回,他赶忙放开手,“我看这位小姐…哦不,夫、人,很像我的一位故人。”说着便走到杨箐儿跟前,刻意仔细端详着,后又假装大吃一惊道:“杨箐儿!真的是你!”
丫鬟听他确实说出来夫人的名字,想着应与夫人相识吧,便放松了戒备。
杨箐儿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微微一笑,不言,配合着他。
“好久不见,我们找了地方坐下叙叙旧吧。”江北年依旧一脸假笑,这话好像是刻意说给那丫鬟听的。
“嗯。”杨箐儿点了点头。
江北年用眼神指了指那丫鬟,杨箐儿接受到他的意思,便与那丫鬟道:“晓兰,你去田记糕点铺帮少爷买鞋豆糕吧。”
“好的。”丫鬟应答过后转身去往糕点铺。
此刻再无外人,仅剩两人,又是对视无言。这或许不是无话可说,而是有太多话了不知从何说起吧。
“可以坐下来聊聊吗?”江北年低声问道。
“嗯。”杨箐儿点了点头,便先他一步,迈入繁香楼内。
包间内的两人,望着桌上的茶水,看着它从冒着热气到转凉。
“我只考中了探花。”江北年打破沉静,开口搭话道。
“嗯,恭喜你。”杨箐儿心里就算有万分高兴,她也不能表露出来,脸上微微一笑,与他道喜。
“什么时候来这的?”江北年想要问的是什么时候嫁过来的,但他想要表现的平常一些,他也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感情。
“三年前。”
“三年前。”江北年重复了一遍她的话,在脑海里梳理着时间,不就是自己上京赶考的同一年吗?如若自己没有离开,是不是能就阻止她另嫁他人。“那吃的住的都习惯了吗?”又是无话找话的攀谈。
“嗯。”杨箐儿轻声点了点头。
又是一阵沉静。
“和我走吧,我不要什么探花头衔,你也抛弃你的林夫人之名,到一处无人知晓的地方,过春耕秋收的日子,可以吗?”江北年一下冒出的这一大段话来。
这段话,是在他知道杨箐儿已另嫁他人后,最想与她说的。权衡了很久,也忍了很久,他以为自己可以克制住这个危险的念头,但是答案是否定的,这个念头犹如猛兽,一直冲撞着他心底的牢门,那把锁头终究是关不上,那猛兽还是奔涌了出来。
杨箐儿被他吓到,怔了一阵,后低下头去,摇了摇头。
江北年那牢笼被打开后,理智也随之消失了,他竟从她的此番举动中看出了他想要与自己走,只是无法突破自己的心里防线。
江北年走到杨箐儿跟前,“不用怕,之后发生什么事情,我担着。”
听完他这句话后,杨箐儿摇的头更快了,眼泪也在“唰唰”而下。
江北年满是怜惜,一把抱住她。
杨箐儿挣扎着,想要挣脱出来,但奈何江北年的劲太大了。
包间的门一下被推开,门外的人看着两人暧昧的模样一脸不可置信。
“夫人,您这是。”那丫鬟愣着发问道。
趁江北年被突然而开的门吓到之时,杨箐儿立马推开他,站起来远离他。
“姑娘,别、别误会。”江北年赶忙解释,他这次意识到如果方才的场景被人传出去后对箐儿的影响有多大。
“晓兰,我们回府吧。”杨箐儿没有再看向江北年,与在一旁的丫鬟说了一声后便迈步走出包间。
丫鬟看两人此状也猜出了些许端倪来了,点了点头,走两步回头看下江北年的,跟在夫人身后走出包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