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来到东宫,进入大殿,李世民正在殿内批阅奏章。
打量着身披紫袍官服的李修齐,李世民抚了抚须,点头道:
“不错!衣服恰好合身,不过明年可能就要换了,哈哈哈~”
李修齐不知李世民是什么意思,是明年就要换官袍的尺寸,还是明年就要换他的职位。
甩开杂念,李修齐上前拱手作揖:
“参见陛下,臣此次觐见是有要事要和陛下相商。”
“哦?不必多礼,立知是有何要事?”
李修齐放下手,一脸正式的从口中用微弱的声音吐出几个字:“世家,豪族。”
李世民面色微变,随即让侍从搬来一副案几,待摆好后便挥退殿内众内侍,然后李世民邀请李修齐相对而坐。
“不知立知想要说些什么?”
李世民定定地看着李修齐,开口问道。
李修齐缓缓说道:“不知陛下如何看待如今活跃在朝堂又或是制霸地方的世家豪族?”
不等李世民回答,李修齐继续说道:
“如今朝中为官的世家大族无数,臣看到在陛下的治理下,使得众多高门世族都无法与陛下相较长短,但陛下的手段在臣看来也只是一时,却无法更长久的压制住那些兴盛几朝的世家豪族。”
李修齐并没有所错,在如今时期,兴盛的家族大多是名望上远低于七姓十家的关中新兴世族,实际上就是开国勋贵集团的一部分,大多都是依靠军功上位,这些依靠军功而盛的大族典型如京兆韦氏、杜氏,长孙家,尉迟家,房玄龄程知节等。
这些是无法体现世家大族依靠门荫上位的特点。
所以说,初唐时期世家大族的影响力有限。
世家大族全面崛起则是从武则天一朝开始的,开国勋贵集团遭到毁灭性打击,关东大姓纷纷崛起,补上了空出来的生态位,唐代世家大族的影响力在中唐时期达到顶峰。
以清河崔氏为例,唐代清河崔氏,居宰辅者十二人,没有一个是在高祖太宗高宗时期当的宰相,这十二人中,三人于武则天时期拜相,三人于晚唐时期拜相,剩余六人都是在中唐时期拜相。
博陵崔氏居宰辅者一十五人,只有崔仁师一人是在武则天之前为相的,还是靠的科举,没有靠门荫,最后被贬到了连州,客死他乡,还有崔敦礼,不过崔敦礼既是士族出身又是勋贵出身。
兰陵萧氏居宰辅者十人,仅有隋朝旧臣萧瑀一人在武则天之前。
荥阳郑氏居宰辅者十人,全部都在中晚唐时期。
赵郡李氏居宰辅者九人,两人是武则天时期的,剩余七人全部在中晚唐时期。
范阳卢氏居宰辅者八人,仅有卢承庆一人是在武则天之前的。
琅琊王氏居宰辅者四人,全部在武则天登基之后。
“如今均田法虽抑制住百姓赖以生存的土地流向世家豪族,但依然有不少漏洞。
就比如臣,才不过几月,便为李家增加了几百顷田地,这些田地陛下可以说是韦家的,可韦家又是从哪里来的呢?又如何聚集了如此多的土地?
这还是京兆。
土地都流向世家,百姓最后会如何?
陛下想必是知道的。
还有如今科举制的缺陷,有了公荐和通榜,让科举取的士都要在此之前有高门大族举荐才会有优势,臣知道这是太上皇迫于世家的压力才有如此,而陛下也从科举中少取人才。
但这无疑是废弃了一个让给朝中源源不断输送人才的途径。
致使如今大多数为官也都多是举荐,而举荐出的人才却又不一定适合那个位置,只需要逢迎上官,又或是利益交换,便可以赴任。
如此即使是在任时出了什么纰漏,只需待到考核时让同系遮掩便可,哪怕遮掩不住,重新换人,那也只是重蹈覆辙,在此期间受苦受难的还是治下百姓。
陛下求的是稳定祥和,可是如此这般,一轮轮,一任任,周而复始,百姓们又怎么能稳定祥和?
百姓祖祖辈辈挣下家业,和陛下给到百姓们的恩赐却一点点被蚕食,若是待到这些百姓们无路可退时,到那时,最终受到打击的还是百姓和陛下。
水能载舟亦可覆舟...
还有政策,陛下若是想扶持百姓,不想让百姓流离失所,所以制定下相关的政策。
可执行政策的是谁呢?是那些相互推举却不知能否胜任的世家子弟,又或是依附于世家的庶出们。
最后政策又变成何种样子?臣觉得,把那些被曲解的政策摆在陛下的面前,陛下都无法识别出,出自于陛下的哪条政令。
如今陛下在时都有着如此多的问题。
若是待到下一任,或是下下任,又该是何种景象?
那个时候他们还能压制住日渐强盛的世家豪族吗?”
李世民脸色几经变化,随即闭上双目沉思了会,然后便睁开双目直勾勾的盯着李修齐:
“立知如此发展下去,想必也会是关中的又一新起之秀,为何如今却如此做,这岂不是自毁根基?”
李修齐沉吟:
“在臣看来,无论是哪个世家豪族,又或是那些小的家族,都在为自己的家族争取着,但却缺少合适的机制,来为此做出平衡。”
“立知想要革新?”
“臣求的是百姓衣食无忧,求的是藏富于明,求得是百姓人人都不为衣食住行而担忧,让老有所养,幼有所教,贫有所依,难有所助,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
平复了下情绪,李修齐继续说道:
“即使将现如今的世家豪族全部除掉又如何?
也只会是扶持出新的世族来代替他们罢了,几十年后新的世族还是会做着和之前那些世族一样的事情,如此循环往复。
所以,臣想做的是建立起一种新的制度,来让臣的想法一一实现。
即使不能实现,哪怕是靠近,慢慢地去接近,臣也愿意为之去努力,去争取。”
李世民此刻心中十分不平静,望着满脸坚毅的李修齐,伸手去攥住桌案上李修齐的手。
“立知想朕如何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