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铦心头一跳,这老头的眼神怎么那么不对劲?但没等杨铦细想,牢房外便传来了脚步声,以及熟悉的嗓音:
“阿弟!”
杨八姐提着大包小包艰难的走了过来,落在杨铦眼里,颇有一种老爸出外打工,过年回家自己去火车站接人的感觉。同时也气得够呛,大牢这群畜生,一点眼力见都没有,也不知道帮忙提一下,哪像自己?
“八姐,你说你来就来了,还提这么多东西干嘛?”
杨铦扫了一眼大包小包,很是满意,双手却扒着牢房的铁杆,一脸心疼道:
“我在这里其实挺好的,不愁吃不愁穿。”
杨八姐怎么可能相信?尤其是此刻的阿弟顶着两个熊猫眼,看得杨八姐忍不住泪流满面,明明说好不哭的说。
“阿弟,你受苦了!”
杨八姐捂着嘴巴,语气哽咽不已。
杨铦却脑袋挤在铁杆间,尽力往外瞅:
“就你一个啊?”
杨八姐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点头道:
“嗯,阿兄一大早就起来去找叔父了,大姐和三姐也进宫去找玉环,我这边帮不上忙,只能来看看你,裴衡,没有为难你吧?”
杨铦摆了摆手道:
“裴衡那边你们不用担心,他算不上问题,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把我搞出去。王潜的伤势怎么样?有醒过来的可能吗?”
杨铦也只能寄希望于这位好友了,是不是自己干得,王潜一定清楚。
等一下,要是这孙子被干失忆了,自己岂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杨八姐低着脑袋,从表情上就能看出不是杨铦想要的答案。
“不太好,具体我也不清楚,但听说永穆公主和王驸马,今早又进了宫。其实阿兄昨天就去找叔父了,回来的时候,什么话都没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很久,晚饭都没吃。”
那就是指望不上了。
不过杨铦也很快释然,这种事情,寄希望于杨锜和杨玄璬,实在是不太现实,文武百官的怒火,虽然是冲着唐玄宗和杨玉环而去,但此刻,自己俨然是背锅的存在。
“八姐,你是相信我的吧?”
杨铦看着杨八姐道。
“当然了阿弟!”
杨八姐显得有点伤心:
“我不相信你,还能相信谁?为什么要这么问?”
杨铦挠了挠脑袋道:
“额,我的意思是,我以前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我,看起来是会对自己的好朋友痛下杀手的那种人吗?”
说到这,见杨八姐望着自己的眼神很是奇怪,杨铦只能硬着头皮道:
“我昨夜不是喝了很多酒吗?有些事情记不清了,怎么说呢?就是我需要人帮我回想一下。说不定我能记起点什么,这样,我才有机会出去不是吗?”
此话一出,也得亏杨八姐不太聪明,恍然的点了点头,继而捏着莹白的下巴,照杨铦所说的话努力回想着:
“昨天晚上,阿弟你确实很奇怪,慌慌张张的跑回来,我想问问发生了什么事,你却什么都不跟我说。”
“之后就回了你自己的房间,我也没多想,哪曾想第二天就发生了那种事,不过这些话,我没有跟任何人说,哪怕是大哥他们我也没有。毕竟,会令人怀疑的!”
杨铦听到这人都傻了,我去,这怎么听怎么像行凶逃逸啊!
一旁的张九龄看着杨铦的眼神也变了,该不会真是这小子干得吧?
但就在这时,杨八姐却看到了杨铦手中的黑色令牌,美眸登时圆睁:
“哦对,我想起来了,昨天晚上阿弟你回来的时候,手上就拿着这令牌!”
“什么?”
杨铦面色一怔,赶忙举起令牌道:
“你确定?”
“确定,我也是才想起来,不会错!”
杨八姐连连点头。
杨铦却是双眼微眯,脑海中千奇百怪的想法瞬间涌上,一旁的张九龄也是眉头紧皱。
还是那个排除法!
自己的,别人的,如果令牌是自己的,那么王潜这件事,八成就是杨铦干的。
可身为凶手,杨铦会在长凤楼众目睽睽之下跟王潜起口角之争吗?行凶之后,还慌慌张张的跑回家,不错,也有可能,毕竟是第一次杀人嘛,可为什么要拿着令牌呢?
理应妥善藏好才对,可如果不是自己的,还慌慌张张的跑回家,那么真相就只有一个了。
“我看到了!”
杨铦回头看着张九龄。
张九龄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
“原来你不是凶手,而是证人呢。”
“而且还不是一般的证人。”
杨铦举起手中的令牌,与张九龄目光相交的那一刻,两人的嘴角皆掀起一抹冷笑:
“我(你)抢来的!”
这下就全都通了。
虽然是推测,可根据排除法,也只有这个可能了。
“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一老一少,昨夜算是白熬了,杨铦和张九龄一直在思考凶手为什么要把令牌给自己,却没有想过凶手的确没那么傻,但昨夜的杨铦有可能英勇了一次。或者是捡了个便宜,总之令牌在手,杨铦这个证人,就成了扭转整个案件的关键。
凶手会放过杨铦吗?显然不可能!
杨八姐的阿弟,是因为被人追杀才慌慌张张,至于回到房间,也是害怕凶手会灭自己的口。
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能做到这个地步已实属不易,可能是想着第二天再去把事情澄清,没想到就是这一等,等来了杨铦!
这样想想,杨铦穿越的契机也可能不是彻夜饮酒,而是魔高一丈,还是被凶手灭了口,不过由于在家中,凶手不可能大张旗鼓的闯进来杀了杨铦,一定是用了某种方法。
不过此刻那些已不再重要,找到最后一块拼图,下一步,只有前进了不是吗?
“我要面圣,八姐,我要见陛下!”
杨铦双手抓着铁杆,死死的盯着杨八姐,语气坚定不移,人被逼到极点,才能感受到真正的迫切。
杨八姐看到这,虽然面露难色,但还是点头道:
“好,我想办法。”
身后却突然传来笑声:
“呵呵……”
杨铦眉头一皱,不解的看着老头道:
“你咋了?”
“还是年轻啊,杨铦。”
张九龄微微一笑道: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就算你八姐有办法让你上达天听,陛下就会见你吗?若是如此,陛下就不会让裴衡把你关在这牢里了,文武百官的眼睛,可都在看着陛下啊!”
杨铦眼角微抖,张九龄是泼了他一盆冷水,可道理却是对的。虽然因为杨玉环,唐玄宗有心保杨铦,但表面上,还是得大公无私,这个节骨眼见自己,哪怕两人什么话都不说,也是循了私情。
杨八姐也是到这个时候才注意到张九龄的存在,好奇问道:
“这位是?”
“老张。”
杨铦介绍道,然后张九龄的脸就黑了起来,这才意识到问题,改口道:
“张九龄。”
“什么?”
杨八姐俏脸一白,赶忙站起身子,毕恭毕敬,大气都不敢喘,跟裴衡一样。
在长安城……不,应该说整个大唐,张九龄这三个字的确是如雷贯耳。杨八姐和裴衡的表现,才是一个正常的大唐人该有的,杨铦自然是个例外。
这一点张九龄通过杨八姐的样子也确定了,很是欣慰。
哥虽不在江湖,但江湖仍有哥的传说啊!
“看在你姐姐这么懂礼貌的份上,老夫就帮你一次吧。”
张九龄站起身子,负手而立道:
“陛下以公事而断,你想见陛下,便只能以公事来引。杨姑娘,烦劳你去趟大理寺,告诉裴衡,老夫想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