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衡的心“咯噔”一下沉到了谷底，陛下此话，显然是在点他呀！

“陛下息怒，微臣知道自己不该再见杨铦，也真的很想戴罪立功，可案情迟迟没有进展，微臣……微臣……”

他不知道怎么说了，但托他的福，杨铦是被卖个干净。

唐玄宗本就在气头上，听到这自是再也按捺不住：

“你到底是干什么吃的？朕封你为刑部侍郎，现如今案情过了一个月，居然迟迟没有进展，朕的金吾卫，是白死了吗？”

裴衡又一次把头磕在兴庆殿的地板上，重重地。

“微臣罪该万死！”

“别再说罪该万死了。”

唐玄宗大手一摆道：

“你裴衡的脑袋，掉了以后还能再长出来？杀你，朕只需要一次就够了！”

“陛下饶命啊！”

裴衡面色惨白，运气似乎已不站在他这边，但嘴上自是不能停。

“微臣也是鬼迷心窍，是杨铦说他有办法，我还以为他能帮我查清此案，才会去见他的，没想到……”

唐玄宗显然不想再听，直接挥手道：

“拉出去！”

高力士见状，也只能在心里为裴衡默哀了。

“来人。”

“是！”

兴庆殿外的禁卫从唐玄宗发火的那一刻就开始准备，此刻自是飞快入殿，两禁卫一左一右，各拖着裴衡半边身子朝殿外而去。

“陛下，陛下饶命啊！”

裴衡浑身上下抖如筛糠，大脑已经一片空白，他距离死亡从未这么近过，好在嘴上还是没停。

“是杨铦说此举能帮我戴罪立功，微臣才来的，在此之前，微臣从未想过让娘子出家啊！”

“嗒”的一声响，唐玄宗本已朝殿后而去，这会儿却是脚步一顿，继而转过身子。

出家？

老皇帝眉头紧皱，隐隐感觉到了什么，眼瞅着裴衡已经被拉出了兴庆殿，当即道：

“拉回来！”

高力士“嗖”的一声就冲了出去，要么说人家能是千古贤宦第一人呢，从唐玄宗脸上的表情和说话的语气，就知道事情开始不简单起来。

只不过身为帝王，唐玄宗不可能大吼大叫，两个禁卫压根没听到陛下又下了旨意，何况这样的情况从未发生过，天子家的刀，还是很快的。高力士不冲出去，还真拦不下来！

“力士兄啊！”

裴衡又一次从鬼门关前回来，抱着高力士的大腿就一阵痛哭流涕。

“好了，陛下既然给你机会，就要珍惜，瞅瞅你这样子！”

高力士摆手斥退两个懵逼的禁卫，半拉半拖的将裴衡重新带进兴庆殿。

“多谢陛下不杀之恩！”

裴衡趴在地上，语气哽咽。

唐玄宗却直接问道：

“你刚才说的话，什么意思？出家？让他姐姐？”

裴衡毫不犹豫一点头：

“不错，这都是杨铦的主意，他说陛下您跟文武百官这样僵持下去，只会把事情越弄越遭。既如此，干脆以为太后祈福的名义，让杨娘子出家，这样一来，百官必不敢拦，到时只需要再给寿王殿下选一个新王妃，杨娘子就能名正言顺的被册封了！”

高力士听得眉头紧皱，都说给你机会好好珍惜，话怎么说成这个样子？什么叫给寿王殿下选一个新王妃？怎么着？旧王妃还在是吗？

不过此刻的唐玄宗，却没有在意裴衡所谓的语病，他已经在思考这个办法行不行了。

另一方面，裴衡也算是歪打正着，他把一切和盘托出，不敢有丝毫遗留，话是不好听，但最起码不像上次，临了临了，才给了玄宗一闷棍啊！

换句话说，就是唐玄宗还需要动脑子去想，才知道杨铦和裴衡利用了他，所以生气是必然的，却不止是因为欺君，还有戏弄。比起这两个天大的忌讳，不好听的话说就说了，唐玄宗也不是一个只能听好话的君王，最起码现在不是。

“除了这些，杨铦还有没有跟你说些别的？”

唐玄宗居高临下道。

这回裴衡再也不敢想别的，老老实实道：

“微臣不敢欺瞒陛下，一开始杨铦跟微臣说这事的时候，臣怕死，不敢来，但后来，杨铦说臣死，他会跟臣一起陪葬，臣才敢来，还望陛下，饶微臣一命！”

“哈哈哈……”

唐玄宗陡然大笑，这话听得舒坦。

“看来这一个月在大理寺，杨铦那小子也是被憋疯了呢。果然，朕还是喜欢听实话啊裴衡，退下吧。”

“嗯？”

裴衡抬起那张不敢置信的脸庞，我又活了？

高力士看得无语，立马上前一步：

“陛下让你滚，还不快滚？”

“是，多谢陛下！”

裴衡被骂的很开心，眼泪都流了出来，朝唐玄宗磕了几个响头，赶忙退出兴庆殿。

“哈哈……”

唐玄宗再次大笑，连带着高力士都高兴起来。

“奴婢要去中书省吗？”

唐玄宗眉毛一挑，脸上的笑容更甚。

“你个老东西，才是最聪明的人嘛。不错，杨铦的办法还真是提醒了朕，朕也的确心急了，寿王妃看破红尘，才能跟朕长相厮守呀！”

高力士微笑点头，杨铦还是有点用的嘛。

“既如此，杨娘子的道号，不知陛下可有想法？”

“太真！”

唐玄宗无需细想便开口道。

“是，奴婢这就去中书省。”

高力士拱手点头，旋即迈步。

但就在这时，身后又传来了唐玄宗的声音：

“大理寺，好像只有一个少卿对吧？”

高力士眸光一闪，回身再度拱手道：

“是，只有徐峤一人。”

“去吧。”

唐玄宗挥了挥手，没有再说什么，便转身去往殿后。

高力士也转身前往中书省，只不过在去的过程中，他时不时朝宫外的大理寺方向看去。

好运的小子！

…………

开元二十八年，二月十一，申时。

经中书省拟稿，皇帝盖章，门下省审查，尚书省颁布了一道圣旨：

以为窦太后（唐玄宗生母）祈福的名义，敕书杨氏出家为女道士，道号“太真”。

旨意一经颁布，便开始昭告天下，文武百官震惊之余，只能选择接受。对于百姓而言，却是当今陛下仍是明君！

与此同时，大理寺的密室，也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