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牢。
“怎么瘦成这样?”
杨铦皱着眉头看着张九龄,脸都快脱相了。
“哦,你来了。”
张九龄正埋头练字,听到声音才抬起头。
“那个谁,牢房打开一下。”
杨铦招手道,牢头也不敢怠慢,一溜烟的跑过来,打开牢房,然后恭恭敬敬的伸出手,请杨铦进去。
按理说态度很好,杨铦却直接一巴掌拍在牢头后脑勺上,指着张九龄道:
“你们,平常都不给老张吃饭吗?虽说现在是犯人,但曾经也是我们大唐的宰相啊你们这群混蛋,瞧不起谁呢这是!”
牢头委屈不已:
“先生名满天下,我等岂敢怠慢?只是近日食欲不佳,我们也没办法。”
“脑子呢?”
杨铦伸出手揪着牢头的衣服道:
“没有办法就要去想不是吗?脑子长来是光看的吗?老张,可是本公子的救命恩人,他要是在牢里出了什么事,你们全都要死!”
牢头吓得浑身直颤,赶忙一阵点头。
张九龄却是好笑道:
“呵,行了杨铦,为难他们做什么?我们许久才见一面,别把时间浪费在发火上。”
杨铦这才松开牢头的衣服,迈步走进牢房,席地而坐道:
“所以说没我不行呐,之前我跟你住一起时,可曾有过这样的事情?食欲不佳?哼,当初八姐送来的胡饼蜜饯和荔枝,你这老头可是一点没给我留,要我说,这群狗东西还是看人下菜,你的风度不该用在这群人身上。”
张九龄眸光一闪,故意道:
“得饶人处且饶人嘛。”
“错,是人善被人欺!”
杨铦直接纠正道。
张九龄满意一笑:
“看来一个月也不算短,比起之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杨铦,你已经焕然一新了呢。”
杨铦耸了耸肩膀:
“也是被逼无奈,老张,你是不知道大理寺的密室有多熬人,说实话,早知如此,我宁愿跟你在这里住一年。毕竟我们还算是比较优秀的狱友!”
张九龄眉毛一挑:
“我怎么觉得你很不想回来?如果我不请焕之去你家,你或许早就把我这个老头忘了吧。”
杨铦无语的看着张九龄:
“就算真忘了,老张你也会想办法让我回来的,可能我不想回来的原因就在此,你觉得我很好拿捏对吗?那个条件,一定很为难人吧。”
张九龄再度微笑道:
“若是如此,你现在也可以走,老夫可从不为难人,来去自由。”
杨铦白眼一翻:
“可拉倒吧你,明明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中,你早就知道陛下不会轻易放过我,而到了那时,我只能来找你帮忙。不错,我现在已经是大理寺少卿了,你就别绕弯子了,直说吧,到底想让我怎样?”
张九龄脸上的表情的确不惊讶,似乎早就猜到,甚至游刃有余。
“先前就跟你说了,别看我现在是这个样子,很久以前,我跟他可是天天见的关系,对他,我也只比高力士少了解一些。不过你放心,借着你姐姐,陛下对你只会利用,不会丢弃的。”
杨铦面无表情道:
“归根到底还是一枚棋子,我可没有被人利用还欢欣鼓舞的癖好,就算那人是陛下。”
张九龄突然正襟危坐,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势和态度,看着杨铦道:
“那就跪下吧。”
“……啊?”
杨铦很难反应过来。
“跪下!”
张九龄重复道。
杨铦这才明白了些许。
“所以你的条件,就是让我跪下求你吗?呵,你倒是早说呀!”
“噗通”一声双膝跪地,杨铦满面微笑,心里也着实如释重负。
“我还以为是什么苛刻的条件,敢情那么简单,还用磕头不?放心,一定给你来个响的!”
张九龄早已是满面无语:
“不是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吗?”
已经跪在地上,准备给张九龄磕头的杨铦听到这,毫不犹豫道:
“天下不是没有免费的午餐吗?都说了,我杨铦可不是那种自以为给点小恩小惠便能让人家不遗余力帮忙的人,何况以你的年纪,当我的爷爷都足够,又是名满天下的张九龄,怎么想都不算辱没我。”
张九龄微微颔首,看来是接受了这种说法。
“既如此,那就拜师吧。”
“好滴……嗯?”
杨铦飞快一点头,然后整个人就僵住了,缓缓抬起头:
“拜师?”
张九龄点头道:
“当然,你如果不是我的学生,老夫为什么要管你的死活?拜师礼可是很复杂的,不过既然是在牢里,那就一切从简吧,但我哪天要是出去了,你小子可别忘了给我补……”
“你等一下。”
杨铦站起身子,摆手打断张九龄的话:
“所以你的条件,是让我当你的学生?”
张九龄奇怪的看着杨铦道:
“你不愿意吗?”
“不愿意!”
杨铦摇了摇头,不管是速度还是态度都很坚决,看得张九龄很是不爽。
“为什么?明明跪地磕头都无所谓的,老夫,不是名满天下的张九龄吗?”
“你就是立地成圣的张九龄,我也不愿意!”
杨铦负手而立道:
“跪地磕头,只是一时,当你学生,就是一世了老张。我可以容忍你拿捏我一时,却无法容忍你拿捏我一世。”
张九龄站起身子,张开双臂:
“你才多大,我多大了,好好看看杨铦,我怎么可能拿捏你一世呢?半截身子都进黄土的人了。”
杨铦心说你也就欺负我历史不好,鬼知道你张九龄能活到什么时候,万一安史之乱的时候还没死,我找谁哭去?大唐虽说开放,可欺师灭祖这种事,根本不可能被允许嘛!
“说自己从来不为难人的张九龄,去哪了呢?”
张九龄嘴角一撇,第一眼看到杨铦就觉得这小子不识好歹,现在也一样。
“当我的学生怎么就是为难人了?你知道大唐有多少人想叫我一声老师吗?”
杨铦对此不置可否:
“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
张九龄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这话说得怎么那么不情不愿?听起来像是自己在强迫一样。不过转念一想,张九龄也释然了,毕竟杨铦一直没有走!
“那就各退一步吧。”
张九龄提议道:
“你仍要拜我为师,但你我的师徒之名,我不会告诉第三人,看你这样子,应该也不会随处说。这样应该就可以了吧?没有人知道,将来无论发生任何事,你都可抽身全退,不会有人骂你是个欺师灭祖之徒。至于平常,你还是能叫我老张。”
杨铦歪着脑袋想了片刻,又看了一眼牢房四周,终是微微一笑,朝着张九龄拱手道:
“老师在上,请受学生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