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同夏刚、夏德、贾枚等人,没有什么感情,但夏杰到底是占了他们后代的身子,说什么他也得表示一番。
只见,夏杰在三人的坟头,小心翼翼地增添了些新土,从刀疤汉的手中,接过几炷清香,插在墓碑前,各自倒了三杯美酒,一只烧鸡、半只烧鸭、一支金黄色的菊花,再念叨几句,左右不过是保佑自己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加官进爵之类的场面话。
忙活了大半个时辰,夏杰累得都快直不起腰来,颤颤巍巍地站直身子,抬眸望了眼,远处水天相接的地方,只见,红彤彤的太阳西斜,周边缠绕着火红色的云霞,云卷云舒撒是美丽。
日落时分的金陵卫后山,烈日烘烤大地产生的暑气渐渐地退去,扬子江宽阔无垠的江面上,泛起了淡淡的薄雾,随着微风飘荡萦绕着夏德、夏刚、贾枚的坟头,如梦似幻。
一时间,夏杰也不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从二十一世纪的华夏穿越而来的,还是本就是红楼世界大周朝土生土长的。
饮过一杯浊酒,前尘往事随风散去。夏杰轻叹了口气,微皱的眉头,渐渐疏散开来,嘴角挂笑,又恢复了往日无赖的模样。
只见他转过身来,瞅了眼神情肃穆,在山风中微微晃动的刘国栋、张德平、裘世安等人,夏杰面上微微一笑,道:
“刘叔父,今日,你的美酒可准备足了没有,小侄要大醉三日!”
还大醉呢?小屁孩一个,就你的肚里,能装多少酒?刘国栋心道。
见夏杰心情时好时坏,摇摆不定,刘国栋一时也摸不着头脑,只当他是亲人去世,心里感怀忧闷,想学着大人们,喝酒大醉一场,一醉解千愁。
如今,夏杰已经是国朝一等男、御口亲封的锦衣卫百户,太上皇驾前的红人,哪里是刘国栋一个小小的从三品武官,能够得罪的?
只见,刘国栋满脸堆笑,应道:
“贤侄哪里话,说了要请你吃顿好的压压惊,酒肉自然管够!”
夏杰撇嘴邪魅一笑,横了眼刘国栋,道:
“好,刘叔父果然爽快!”
“时辰也不早了,祖父、父亲、母亲大人,想必都已经在下面吃饱了。”
夏杰低头伸手摸了摸,自己已经瘪下去的肚腩,叹道:“本爵爷也该祭祭自己的五脏庙了!”
“走!”
言毕,也不管刘国栋等人,夏杰大步流星地,率先下山去了。
望着夏杰潇洒离去、头也不回的背阴,刘国栋等人顿时惊掉了下巴,这还是刚才,那个跪在夏刚墓碑前,信誓旦旦地要杀光倭寇,替父报仇雪恨的少年么?
他们互望一眼,刚才陪着夏杰象征性地哭得通红的眸子里,尽是迟疑之色。
夏杰雄壮的背影,渐渐地隐藏在一片翠绿色中,这时,马屁精张德平忽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发出“啪”的一声轻响,将刀疤汉、裘世安、刘国栋从错觉中惊醒,道:
“爵爷,等等末将,山上猛兽繁多,经常有虎豹出没,且由小的在前方替您开路!”
说着,张德平一溜小跑,朝着夏杰背影消失的地方,追赶了上去,似模似样地拿着,一根不知从哪里找来的长竹竿子,在夏杰的面前,一边打着道路两旁的野草,一边迤逦前行。
瞧他三道杠的额头汗珠隐现,看起来张德平颇为卖力,或是他已经喜欢上巴结新贵,这份新工作也说不定。
反应过来的刀疤汉、对着夏刚的墓碑双手作揖,一把拔出插在墓旁泥地里的玄铁斩马刀,默不作声地,背着夕阳,步履匆匆地向前赶去。
骤然听闻张德平言道:后山有野兽出没,被东厂大档头李尽忠公公留下来,保护夏杰安全的裘世安,心底猛地一突,手里提着锋利非常的绣春刀,脸上尤在的泪痕,也顾不上擦一下,就心急火燎地同刀疤汉一道赶了上去,一边喊道:
“大人,前方危险,还请慢行,卑职定会护得大人周全!”
得,又一个马屁精!刘国栋心道。
瞥了眼夏刚的衣冠冢,刘国栋重重地叹了口气,道:
“夏兄弟,你真是阴魂不散啊!”
“好不容易熬走了你,又来了一个更加难缠的夏杰!”
“难道,我金陵卫就得一直这么穷下去么?你看看周边的卫所,哪个军官不是富得流油?”
“兄弟我的衣兜已经比脸还干净了,那这从三品武官,我还当得有什么意思?”
面朝天空,刘国栋大喊了一句,向苍天吐露了自己辛辛苦苦花了十几年,熬走了夏德、刚熬走了夏刚,又迎来了夏杰,“苍天啊,你就开开眼吧,我刘某人所求的不过就是富贵荣华,怎么就这么难啊!”
都怪刘国栋几天没漱口,嘴太臭,熏着老天了,派下一群大雁来提醒他,只见,远处天边飞来一群归巢的大雁,从他的头顶略过,在刘国栋大张的嘴中,留下了一团灰白色的排泄物。
翌日,
夏刚的指挥使佥事公房。
刚刚鸡叫三遍,漆黑的天幕上,还挂着许多闪闪发亮的小星星,一闪一闪地,羞答答的像个未出嫁的大姑娘,只见它时而躲在浓厚的云层中;时而趁人不注意偷偷地溜出来,时而犹抱琵琶半遮面,盖上一缕轻薄的细纱。
昨日,也不知道夏杰是太过兴奋、或是太过惆怅,抑或二者兼而有之,总之一句话,他把刘国栋珍藏在地底下十五年的女儿红,都给挖出来,喝了个干净,就是这样,夏杰还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疯疯癫癫地到处寻人讨酒吃。
最后,请了大夫来看,说是:没什么大碍,发酒疯而已,喝点醒酒汤,睡一觉就大好了。
好劝歹劝,刘国栋、张德平二人总算是吧将烂醉如泥的夏杰,搀扶进了夏刚的公房,权且在这里对付一晚。
给夏杰喂过醒酒汤,用温水擦了一把脸,就见他倒头就睡,顿时鼾声如雷,震得油灯上的尘埃,无枝可依飘荡在空中,迎着橘黄的灯光,翩翩起舞。
望着床榻上兀自酣睡的夏杰,裘世安心里一阵哀叹,“这可怎么向李公公交差啊,醉成这样,别说护卫太上皇安全了,就是他站岗的时候,不让别人扶着,就不错了。”
裘世安一眼难眠,可夏杰主仆倒是睡得很痛快,就是第二天去太上皇行在点卯的时辰快到了,也不见夏杰和刀疤汉醒来。
裘世安揉了揉眼角的黑眼圈,悄咪咪地来到夏杰的身前,小心地推了推,轻声道:
“大人,时辰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