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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8章

看着杨芸娘和金巧儿压了七号大黄,程家龙虽然有些肉疼,还是接下来赌注,只不过由于杨芸娘和金巧儿没有押现银的赌注。

程家龙只好让身边的记录员写下南源宅子一座,以及婢女两人。随着收据被杨芸娘和金巧儿拿到手里,她们二人朝着程世杰挥挥手,一脸得意。

金巧儿身边的两名婢女,就当成了赌注,跟在了程家龙身边,就在这时,高杰的妻子邢氏向高杰窃窃私语。

高杰听着邢氏的话,一脸震惊:“真的?”

一身男装的邢氏认真的道:“那两名婢女,身上穿的衣服,都是云锦!”

云锦,其实只是民间的称呼,并没有这个官方命名,云锦是南京生产的特色织锦,它始于元代,成熟于明代。

云锦最初只在南京官办织造局中生产,其产品也仅用于宫廷的服饰或赏赐,云锦有别于其他织锦,它以纬线起花,大量采用金线勾边或金银线装饰花纹,经白色相间或色晕过渡,以纬管小梭挖花装彩。云锦图案布局严谨庄重,色彩丰富多变,而且纹样变化概括性强。

云锦属于纬锦,靠纬线显花。其彩色纬线不是贯穿到底,只是在有图案的地方小范围内通经回纬。从而实现自由换色。这种自由织造的图案的“妆花“工艺最为复杂,以现有的技术,机器是不能织造出来的。

并且每个云锦的纹样都有其特定的含义再加上云锦特有的逐花异色特点,让云锦从不同角度观察,绣品上花卉的色彩都是不同的。

简单来说,云锦是明代的最奢侈的衣服,哪怕在后世,一平方也需要八千块,而某冰冰当年范冰冰参加戛纳电影节,穿的那件龙袍就是云锦的,据说造价高达几百万。

高杰自然知道云锦的价值,可以说,云锦根本就有价无市,也几乎成了皇室传供,这两個一模一样的婢女不值钱,可是她们两个人身上的衣服可值钱了。

“大公子……”

程家龙根本就没有听到高杰的声音,下注声响成一片,口袋里有几个闲钱的纷纷投注,比赛气氛也变得狂热。

“砰!”

随着发令枪的声音响起,十六匹骏马仿佛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出围栏,周围向各匹骏马下注的赌徒们,也向他们下注的骏马加油助威。

“三号,三号!”

“九号,九号!”

“大黑加油!”

“乌云快跑!”

随着气氛变得狂热,赛事也越来越激烈了,十六匹骏马你追我赶,一直到最后一圈都没有办法拉开多大的距离。当比赛只剩下半圈的时候,所有的骏马不约而同的发起了冲刺……

一道黄影有如闪电一般从挤成那一大团烟尘中闪划而出,几乎瞬间超越了乌云踏雪和绝影,冲过了终点线!

程家龙一跃而起,放声大叫:“赢了!赢了!第一名是大黄!这回我可赚大了!”

高杰哭丧着脸来到程家龙身边:“大公子,不好了!”

“怎么不好了?”

程家龙不以为然的笑了起来。

其实参赛的所有骑手,程家龙都跟他们打过招呼,但凭着海国公大公子的身份,无论各县各州的骑手们,哪个不卖程家龙面子?

在初赛开始,他就分出了小组赛,给向小组进行编号,随着九十六强,四十八强,三十二强比赛的结束,这些骏马的名气也随着炒作开始被人们熟知。

这一次第一个冲过终点的,就是七号大黄,这是一匹黄色的骏马,在三十二强比赛中,他是第十七名,晋级十六强比赛中,如果不是因为四号骏马意外甩落了骑手,七号大黄根本就没有资格进入十六强。

作为唯一匹凭借着对方意外挤进十六强的骏马,大黄自然不被众人看好,所以七号大黄的赔率最高。

事实上,七号大黄是一匹蒙古混血战,当年成吉思汗强势崛起,率领蒙古铁骑横扫欧亚大陆,灭国数十,抢掠财宝无数,其中一项重要的战利品就是中亚、西亚乃至中东、东欧的战马,在打败这些地区的游牧民族后,蒙古人将他们看得上眼的战马都抢了回来,与蒙古马混血,培育出新的马种。

这匹大黄就是一匹混血马,长得比较高大的,耐力和爆发力都十分惊人。而且又拥有铁蹄的优势,蹄质坚硬,不需要马掌,在遍布碎石的山坡奔走如飞,又快又稳。

这匹大黄最牛逼的记录,一天可以奔跑三百多公里,这是其他马种无法媲美的。

随着大黄的胜利,全场欢声雷动。

而押了乌云的人,无一例外,全都破口大骂。

程家龙则无比兴奋,因为他押了随着大黄他就可以净赚六万多两银子,坐庄的感觉真爽。

只是非常可惜,美中不足的是押大黄夺冠的有三个,除了杨芸娘,还有金巧儿,他们三个人分这六万多两银子。

高杰哭丧着脸道:“大公子,大事不妙!”

“怎么了?”

程家龙还在用力的鼓掌,低头吩咐身边的施琅:“那个七号的骑手叫什么名字来着?”

“叫王玉州!”

“赏他六百两银子!”

程家龙这才望着高杰道:“高杰,你说什么?”

“大事不妙!”

高杰将邢氏发现金巧儿那一对孪生姐妹花身上穿着云锦衣裳的事情告诉了程家龙。

程家龙摆摆手道:“一件衣服,能有多贵?”

“万金难求,有价无市!”

程家龙突然想起一件事:“高杰,金州的房子,现在是什么价格?”

“这个……要看什么地段,占地多大,还要看用料如何!”

“南源的宅子!”

程家龙抓起那个小匣子,取出里面的房契,只见上面写着:“南源住宅,翼而为两庑两厢,凡三十余楹!”

高杰看到这座房契上的字,顿时头大如斗。

“怎么了?”

程家龙根本就没有看懂两庑两厢凡三十余楹,是什么意思,这其实是古代建筑量词,两庑两厢,泛指一座四合院,三十余楹这是拥有三十多座独立院落的建筑群。这样的宅子别说在金州,就算是在战乱的中原,没有十数万两银子也拿不下来。

程家龙望着杨芸娘和金巧儿,此时他已经明白过来,他被自己的两个姨娘给坑了。

问题是,自己是海国公的嫡长子,如果没有意外,自己将来将继承海国公的爵位,她们二人以后需要仰仗自己,绝对不敢坑自己,如果将来自己跟他们秋后算账,她们肯定会得不尝失,唯一的可能就是……

真正坑他的人是程世杰,他亲爹。

辛辛苦苦折腾小半年,一朝回到解放前。

程家龙走向程世杰:“爸,你要是看上了我的那点银子,你说一声,何必呢!”

程世杰一脸郑重的道:“你不缺小聪明,缺的则是大局观,你要注意你的身份,有些事,你是不能做的!”

“为什么?”

程世杰望着竞技场中,现在开始了新一轮的比试,这一次竞技项目是武术,当然,与后世的武术表演性质不同,而是没有规则的搏杀。

“等会再说,看比赛!”

武术竞技项目分为女子组和男子组,不设体重级别,但是海选的时候,会自觉把同一个级别的选手放在一起,这一次项目的比赛声势浩大。

因为了解程世杰的人都知道,现吴淞口总兵吴胜,就是依靠武术,走进程世杰的视线,随后官升总兵。

在宁海军的军中中低层军官,还有会武术的士兵,都报名参加了这次竞技会,仅仅宁海军军中将士就有一千三百多人报名,加上江湖中的武术高手,总计有三千余人报名参加比赛。

女子组的观赏性不错,而且没有那么血腥,基本都是点到为止,将对方击倒就行了,不会下死手。

但是,男子格斗比赛就不是这么回事了,不打则已,一动手肯定是头破血流的。由于是第一次组织这样的比赛,很多规则都没有完善,只是粗略的规定不能故意攻击眼睛、鼻子、喉结、裆部等要害部份,也没有什么计点取胜,取胜方式只有两种,一种是让对手屈服,还有一种则是让对方丧失比赛能力。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玩命上就是了。最坑爹的是比赛也没有规定要用哪种武术,于是参赛选手各显神通,有的用擒拿手,有的使用八极拳,也有的使用太祖长拳,也有的使用腿功,也有不少来自蒙古选手用摔跤。

简直就是有什么使用什么,螳螂拳、罗汉拳、太极拳,什么绵掌、铁砂掌、八卦掌,什么鹰爪功,那是百花齐放,让人目不暇接啊,连点穴法都出来了,你来我往,打得难分难解。

让程世杰和程家龙父子吸引到竞技场上,就是因为这个武术,与他们俩个了解的完全不一样。

“我靠……太极拳居然如此暴力?”

程家龙简直难以置信,那名太极拳选手,目测身高不到一米七,体重不会超过一百二十斤,与他对阵的蒙古摔跤角,目测至少有二百斤,身高超过一米八五,简直就如同一头大猩猩。

可问题是,他还没有来得及抓住太极拳选手,就被太极拳选手,使用一招程世杰和程家龙都认识的招式,太极拳二十四式之一的野马分鬃。

太极拳选手一肘将蒙古摔跤手的肋骨撞断,那名蒙古选手真正吐血倒在地上,前后不到十秒钟,胜负已分。

“爸,你看到了,他用的太极……”

程世杰微微点点头。

让程世杰感觉意外的是,这位太极拳的高手却并没能摧枯拉朽地横扫对手,统治拳坛,相反还陷入了苦战,不过太极拳手但是一个击打能力超过的选手,尽管被一名八极拳选手打得鼻梁骨骨折,鼻血飞溅,却依旧坚持不下来。

最终太极拳手向对方认输。

下一组对战选手则更加凶狠,他们两个都是八极拳,八极拳的打法简直能用“凶残”来形容,拳打脚踢肘击膝撞抱摔,只要是能将对手击倒的招数,就没有他们不敢用的,一场恶战下来,两名对战选手都浑身是血了。

这真不科学,要知道在二十世纪初期至中期,香港武术界与泰国拳手之间的比赛基本上都是一边倒的,不少所谓的武学宗师甚至没有办法在泰国拳手凌厉的攻击之下撑过两分钟!

现在的比赛,几乎全部都是拳拳到肉,招招见血,短短一柱香的时间,数十名不是被打断了胳膊,就是被踢断了腿,还有一名鹰抓功的高手,由于体重太轻,力量严重不足,被对方一反手抓住手腕,然后顺势一甩,直接撞在角柱上,当场丧命。

程世杰看到一名泰拳选手被一位擅长七十二路弹腿的选手凌空一脚踢得向后倒飞出两三米远,倒地不起后,他终于找到了答案:明代中国的尚武之风还没有丢光,很多拳师都是有真才实料,而且是靠这些本事保命的,跟三百年后那些靠几招花拳绣腿装逼的家伙相比,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格斗比赛激烈得近乎血腥,很多人都不敢看了。

程世杰却看得津津有味。

“来人!”

“大帅!”

“传本帅命令,但凡比赛中受伤,可以在辽东宁海军总医院免费医治,并赏赐十两银子,胜者另有重赏!”

程世杰的话音刚刚落下,传令兵就拿着铁皮大喇叭,高声道:“大帅有令,但凡在竞技受伤的武士,皆到宁海军总医院免费医院,伤者每人赏银十两,胜者另有重赏!”

程世杰现在等于是把搏击竞技比赛加了一把火,参加比赛武功高手,更加白热化。

位于人群中的罗本神父看得心惊肉跳,在胸口不停的划着十字:“我的上帝,我还以为大明的老百姓已经僵化、麻木了,只会小心翼翼的做自己的事情,隐藏自己的真实情感不敢表达出来,没想到他们还有如此狂野的一面!”

肖恩神父却看得如痴如醉:“大概也只有在辽东才能看到如此疯狂的事情吧?我的天,就算是跟古希腊的奥林匹克运动会相比也不惶多让啊!”

罗本神父朝远处举着拳头高吼加油的程世杰一指,意味深长的说:“他成功的让这片大地上的人重新活过来了。”

竞技镇的竞技比赛,也人对此有着截然不同的看法。

一脸书卷味的中年人,正一脸厌恶甚至惊恐的看着那成千上万的观众以及正在竞技场上拼尽全力过关斩将的健儿,面色要多阴沉就有多阴沉。

这位中年人正是天下有名的文学大家,崇祯四年进士,选翰林院庶吉士复社领袖张溥,张溥前来辽东的真正目的,其实就是像面见程世杰,想以自己名望,让程世杰放弃迫害江南士绅的主张。

张溥很不喜欢这一切,打心里不喜欢。在他看来,农民老老实实的呆在村子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商人南来北往运有搬无,学子两耳不闻窗外事寒窗苦读,大家阶级分明,不要有什么交集,农民的后代永远当农民,商人的后代永远经商,士子的后代永远当士子,千秋万代尽皆如此,这样的国家是最好的。

这样的国家,任何人都无法掀起什么风浪,站在金字塔尖的人永远站在塔尖,而位于底层的人永远呆在底层,不会有什么变化,他们的地位也就稳如泰山,国家……至于国家是否稳如泰山就不是他们要关心的了。

这是自明朝建国以来,历代士大夫都在不遗力去做的事情,而如果历史没有发生改变的话,此后两百多年还会有人在继续做着同样的事情,直到被欧洲列强的大炮轰开国门,而那个时候,大清已经是万马齐喑,愚民遍地了。

张溥来到辽东,看到了辽东一切,他惊恐的发现,在辽东,他们花了两百多年建立起来的秩序似乎松动了。

在这里,低贱的武夫是众多少女甚至大家闺秀的梦中情人,本应高高在上的士子被人嘲笑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废物,被视为贱业的商业在这里迅速发展,遍地开花,一贫如洗的农夫与地位高贵的世家公子同台竞技互不相让,来自不同民族、不同国家的人座在一起为健儿们加油,或者争得面红耳赤……

这一切对他们而言实在是太过陌生了,陌生得让他们恐惧!

不能再让辽东继续这样发展下去了!长此以往,阶级的界限就被打破了,他们的地位将会受到巨大的威胁!

张溥皱眉道:“陈卧子是怎么做知府的?”

陈子东在辽东担任管委会成员,在原本的历史上,他是崇祯十年进士,可在这个时空,他却在崇祯六年参加了辽东乡试,并且以解元的身份参加了会试,成为崇祯七年进士,并且是状元,抢了原本刘理顺的状元,刘理顺屈居第二名,成为榜眼。

陈子龙身上原本被程世杰委任为海州知州,作为状元,并没有进翰林,也没有进六部观政,直接成为正四品知府。

陈子龙这个名义上的知府,在辽东的实权并不大。

可问题是,张溥并不知道,他派人找到了陈子龙。

陈子龙对于这位复社领袖,“应社”同道中人,自然是非常热情,亲自领着张溥来到自金州竞技镇最高档的酒楼,东方楼宴请张溥以及张溥的门人。

然而问题是,张溥并不领情,直接劈头盖脸的骂道:“陈卧子,是怎么当这个知府的?原本淳朴的民风都已经败坏殆尽了!女子在大庭广众之下抛头露面,男子为了些许虚名争得头破血流,商人更是当众设局赌钱,简直就是岂有此理!”

陈子龙被张溥瞬间骂懵了。

正所谓,未经他苦,莫劝他人善。

陈子龙可是知道辽东那么多女人抛头露面是怎么回事,还不都是因为天灾人祸?那些流民的男人,不是被抓去当炮灰死了,就是与家人走散了,只剩下老弱妇孺,被各地的官府当作垃圾一样丢到了辽东。

如果不让女人出来工作,谁云养活他们一家老小?

程世杰在辽东政策,陈子龙其实是赞同,要不然,他也不会待在振海城不走,更何况,陈子龙也不是傻子,他这个知府是怎么来的?

自从科举制度以来,哪个状元未经观政,直接委任为知府?这里面的私心味,顶风可以闻十里。

陈子龙望着张溥,淡淡一笑:“本府如何做知府,用不着你操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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