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程世杰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杀性极大，在山东，他杀得孔有德叛军三万余人，辽东，杀得建奴四万大军，血流成河，尸骨如山，在吕宋、在南洋……

可以说程世杰所过之处，那绝对是血流成河，哪怕在京城，他也丝毫没有收敛，现在他敢朝大臣们家里扔爆竹，谁敢保证程世杰不会向他们扔手榴弹？

弹劾程世杰的成本太高，弄不好小命就没了，相反大骂崇祯皇帝属于政治正确，就算是受到崇祯皇帝的处罚，那也可以名扬天下。

崇祯皇帝望着众臣怒道：“谁是佞臣？谁是弄臣？”

听到这话，温体仁垂着两道寿眉，闭目养神，仿佛天子的愤怒与他毫无干碍。

众臣也屏声敛息，暗自戒惧。

吴宗达被逼得没有退路，他硬着头皮道：“佞臣是辽东总督程世杰！”

听到程世杰的命令从这位从崇祯三年就进入内阁的老臣嘴里说出来，崇祯皇帝有些难以置信，程世杰是崇祯皇帝眼里的能臣，既能治理地方又能摧敌锋于正锐，挽狂澜于极危，而且对政治一窍不通，把满朝文武得罪了个遍的人不用，他用谁？

更为关键的是，程世杰也很给他长脸，不管是让他治理辽东，还是让他经略辽东整军经武，都干得有声有色，不仅极大地改善了大明的处境，还为他这个皇帝赢得了声誉，重用这样的人才，怎么就成了触怒上天的罪行了？

真是岂有此理！崇祯想不通，程世杰怎么就成了佞臣、弄臣了呢？

然而，文官集团不是这样想的。在他们看来，程世杰大兴西学、杂学，大办学校搞什么义务教育让所有人都读得起书，让“读书人”三字的含金量一落千丈，又开矿、搞纺织、兴工业，净搞些奇技淫巧的玩意儿，弄得辽东、山东等地的百姓那淳朴的民风败坏无遗，人人以经商逐利为荣……

最最可恶的是这家伙还用廉价的土豆面冲击粮食市场把很多囤积居奇的粮商逼得跳楼，用亚麻冲击棉布市场让江南布商损失惨重，用精制岩盐跟江南盐商打价格战将食盐生生打成了白菜价让很多盐商亏得吐血。

最最可恶的是这家伙连太子的教育权都给抢过去了，这可是他们文官的专利，他们独享这一专利已经快两千年了，如今竟让一介武夫抢了过去，叫他们如何能忍！

这样的家伙不是佞臣，谁是佞臣？

平时大家拿那個二货没办法，现在发生了大范围的天灾，无数百姓衣食无着落，他们当然要趁此机会弄死他！至于百姓……等我们弄死了那个佞臣、弄臣，瓜分了他的产业再从牙齿缝里抠一点出来给你们，如果不幸饿死了，那只能说是你们的命不好，总之我们这些正人君子的所作所为无不是为了子孙万代谋福利，我们是绝对不会有错的，错的只会是这个世界！

散朝之后，崇祯皇帝愤怒地对皇后说：“百官私心都太重了，值此大灾之年他们居然只顾着内斗，竟无一人向朕进献赈灾之策，真是让朕心寒啊！”

周皇后默然良久道：“何不召海国公进宫，商讨对策？”

崇祯皇帝苦笑：“现在百官恨不得扒他的皮，吃他的肉……”

周皇后柔声道：“陛下，你也不要太过担心了，海国公那么厉害，他肯定会有办法的！”

崇祯笑得更苦：“这是天威，他能有什么办法？搞不好朕真的得暂时委屈他一下了……唉！”

周皇后还是那句话：“海国公会有办法的！”

周皇后始终充满信心，甚至到了盲目的地步。

崇祯皇帝喃喃地道：“只怕现在他自身都难保了吧？京城暴雪，辽东只怕会更重，天灾面前谁也无法幸免……”

崇祯皇帝还没有拿到主意，不过他倒是还是请程世杰进宫一趟。

“拜见陛下！”

“程卿免礼，坐！”

“不知陛下召臣来所谓何事？”

崇祯皇帝把最近大臣们想让他下罪己诏的事情说了一遍，程世杰不得不给崇祯皇帝做了科普，把暴雨、暴雪、冰雹、台风、干旱等可怕的自然灾害形成的原因和过程，作了科普。

崇祯皇帝现在才知道道雨落到地上会蒸发，变成水蒸气重新回到天上，水蒸气遇冷后就会凝结，如果是夏天和秋天它会变成雨水重新落回地面，如果是冬天则会变成霜雪降临人间，春夏之交则可能会变成冰雹。

为了防止崇祯皇帝听不懂，程世杰让人在御花园里升起一个灶台，灶台上烧着热水，随着水蒸气上升，在突然间掀开锅盖以后，水蒸汽遇到寒冷的空气，就变成了雪花，纷纷扬扬下了起来。

程世杰笑道：“如果想办法把锅盖的温度降到零度以上，那些水珠则变成冰珠附在上面，这些都是自然现象，不必大惊小怪。所谓的天威，其实就是一个屁！”

崇祯皇帝指着程世杰道：“你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周皇后的面色微微发白。“天”在古人眼里是极其神秘、威严的，主宰着一切，哪怕是近乎半神的帝王也得自称“天子”，以自己是上天的宠儿自居，这些观念根深蒂固，影响中国人长达几千年，尤其是在儒家推波助澜之下，更是越发的牢固了。

然而，程世杰现在却大咧咧的给他们捅穿了：所谓的“天”不过是从地面蒸腾上去的水气形成的，它是威无缥缈的，根本就没有什么神威！把自然灾害归咎于帝王失德，上天发怒，是非常愚蠢的，遇到了这样的天灾不想办法去组织百姓救灾，把希望寄托于帝王下罪己诏平息上天的怒火，消弥天灾，那不仅是推卸责任，更是草菅人命！

“臣没错！”

程世杰接着道：“一些冰雹灾害也是可以化解的，只要及时发现，设法用火箭往冷云里布撒盐、干冰、碘化银之类的东西，可以把大冰雹变成小冰雹，把小冰雹变成雨水，从而降低损失。”

“你这是要逆天吗？”

周皇后也呆了半晌才说：“海国公……真的是太大胆了，简直就是异想天开啊！”

周皇后望着程世杰道：“如果能证明这些法子是有效的倒不失为一件好事，至少陛下，不用背这么多骂名了！”

此时的范文程在跑死了八十多匹战马的情况下，用了八天八夜的时间，抵达了沈阳。

沈阳王宫里，非常阴冷，皇太极坐在软榻上，脸色阴沉得可怕。

“奴才拜见汗王！”

“范卿，你来了！”

皇太极原本一团死灰的眼睛，出现了一抹精光：“来人，赐坐！”

“谢汗王！”

皇太极望着范文程道：“范卿，你这一次回来，带了多少粮食？”

范文程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皇太极这才发现范文程的脸色非常差，嘴角都是水泡，脸上和手上，到处都是冻疮。

“来人……来人！”

等宫里的御医过来，开始对昏迷不醒的范文程进行诊治，好在范文程的问题不大，看着非常狼狈，只不过是劳累过度，喝点参汤，睡了一觉，就可以恢复。

皇太极不敢大意，直接蹲在范文程床前，居然坐了一夜，如果是三年前，建奴没有大败的时候，皇太极绝对不可能这么对范文程，可问题是，现在建奴已经走头无路，范文程则是皇太极心中唯一的希望。

范文程足足睡了六个时辰，这才缓缓醒来。

当范文程睁开眼睛，发现旁边有一人在睡觉，他微微一动，皇太极就醒了过来：“范卿，你醒了？太好了！”

“奴才何德何能劳烦汗王如此……”

看着皇太极守在自己床前一夜，范文程非常感动，他心中有一股士为知己者死的感动。

“范卿感觉如何，来人，找御医……”

不等皇太极说完，范文程道：“汗王，奴才无碍，只是眼下大金面对着生死存亡的关头，不得不慎重处理！”

“本汗也知道，可问题是，现在怎么做？”

皇太极苦笑道：“这阵子，大臣们正在吵，说是要打朝鲜！”

“万万不可！”

范文程苦笑道：“现如今朝鲜北部防线是由宁海军防守，他们在这条防线上放了两万余人马，一旦我们向朝鲜进军，宁海军就会从双城卫、金州两个方向向我们进攻，无论前往朝鲜多少人马，只怕是一个人，一匹马都难以回来！”

“本汗王也知道，可问题是，咱们大金难道就这样束手待毙？”

皇太极喃喃地道：“本汗不甘心，不甘心……”

“汗王不甘心，奴才同样不甘心，可问题敌强我弱，这是谁也没有办法的事情，当初先主可以以少敌多，以弱克强，那是因为大明内部意见不统一，有人主战，有人主和，可宁海军却是以战起家的军功集团，最不怕的就是战争！”

范文程苦笑道：“我们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向河套进军，以鄂尔多斯、土默川为根基，养精蓄锐，以图后计！”

发展河套，经略鄂尔多斯，这是皇太极与范文程制定的计划，范文程已经取得了开门红，如果没有这场雪灾，明年，他准备往河套地区多迁徙十万人马，到时侯范文程可以在河套地区经营几百万地田地，养活十数万大劳。

只是非常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这场大雪打乱了范文程的计划。现在大雪让沈阳这边大金国根本就坚持不下去了，需要丰州那边输血，可问题是，丰州那边，刚刚起步，如果抽调粮食，就会造成明年春耕陷入危机。

更何况，蒙古现在已经南下，长城防线已经戒严，大金想要出奇不意，抽冷子偷袭大明，已经不太可能，唯一的办法，那就是硬碰硬的进攻。

现在的问题是，大明的整个长城防线上，最富裕的肯定是辽东，可辽东宁海军的防线上，最难打，而且就算把大金国所有的兵马都压上去，不见得能够突破宁海军的防线，关宁军防线稍弱一点，但是，他们敢在关宁军防线上动手，宁海军百分之一百会出动。

像大同、宣府、蓟州也包括宁夏方面，想要动用会相对容易一些，可问题是，就算他们成功突破了长城防线，那又怎么样呢？

宁夏、甘肃、陕西、山西、宣府、大同、蓟镇这里都是穷地方，流寇造成，已经把西北弄得人烟荒芜，就算越过长城，他们也抢不到什么粮食。

皇太极和范文程聊了半天，没有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然而，就在皇太极有些失态的时候，他看到了范文程自信满满。

“范卿莫非已经有了对策？”

“对策谈不上，只是有些成熟的想法！”

“愿闻其详！”

“我们大金的唯一活路，其实在辽东！”

“辽东？”

皇太极难以置信的地道：“怎么可能？”

“奴才也没有绝对的把握，只能试试！”

范文程道：“丰州那边可以安置四万人马，最多不超过五万人，他们可以携带干粮上路，奴才在丰州已经安排吃住。”

皇太极点点头道：“不超过五万人，那岂不是意味着，八旗要死掉过半？”

“没有那么严重，冻死的牛羊，暂时不会变质，奴才准备把这些牛羊卖给辽东方面，从宁海军手中换回一些粮食，从沈阳分走五万人，压力会小很多！”

这是范文程可以想到唯一解决问题的办法。

……

辽东同样受到了严重的雪灾，不过辽东的情景却与京畿不同，由于辽东是一座新兴的地方，几乎没有超过五年以上的房子，哪怕是新建的房子，用料也是非常扎实的，特别是很多富裕的百姓，都用了钢筋水泥建造房子，最不济也是用松木或杉木作为主梁。

这样的房子遇到大雪，根本就会被积雪压跨，要说出问题是，辽东倒是出现了多起因为积雪封堵住门窗，而屋内的百姓由于烧煤炭取暖，一氧化碳或二氧化碳中毒。

在雪停的第二天，辽东管委会就接到了程世杰的命令，开始主动救灾，主要是疏通道路，查看偏远村镇，由于辽东的特殊环境，现在的辽东并不是后世的那种自然村落，虽然最小行政单位是百户，可问题是在建造镇的时候，都是十个百户放在一起。

尽管平时在工作中有些不便，有的百姓在自己田地地头，盖几间小房子，专门在农忙时间临时居住，可以说辽东的雪灾对辽东的百姓最大的影响就是交通不方便，无法走亲戚看朋友，仅此而已。

辽东的生活越来越富裕，家家户户都有余粮，特别是存放的煤球，至少足够烧半年，短时间内不会出现粮食问题，至于说蔬菜问题，辽东家家户户同样都有地窖，里面存着可以吃几个月的食物和蔬菜。

范文程就是在辽东军民正在打扫积雪覆盖的道路时，抵达辽东宁海军控制的区域内，范文程看着一队一队的宁海军将士，拿着铁锨，扫把，还有各种工具，正在清理积雪。

不少宁海军将士笑道：“瑞雪兆丰年，有了这场雪，明年又是一个大丰年！”

“可惜啊，粮价越来越低，种地越来越不赚钱！”

范文程看着宁海军将士大举集结，他倒不相信宁海军是在扫雪，在他的眼中，幸亏建奴没有制定南下计划，否则就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