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太子河河畔的战场上，河早已封冻，厚厚的坚冰覆盖了河面，到处都可以行车走人。不过出于习惯，宁海军辎重还是在渡口过去，因为这里有营房有仓库，可资利用。

眼下太子河渡口一片繁忙，无数民夫人拉马拽，将一车车辎重从冰面上运过去。冰面实在太滑了，不断有人摔倒，骡马踩上尖锐的冰棱，被扎伤马掌，发出痛苦的号叫，民夫只能用刀子结束牲口的生命，同时也捞一顿肉汤喝喝。

渡口处各种物资堆叠如山，小吏们满头大汗，一刻不停的忙着统计、调拨，一个个都是满头大汗。

张裕看着遥远的北方，从广宁至辽阳，长达一千余里的战线上，一直没有遇到建奴有力的抵抗，宁海军可谓势如破竹，全军将士大为振奋，认为击灭建奴，指日可待。

然而，张裕却隐隐感觉有些不太对劲，作为多年将跟建奴交手的将领，张裕知道这個对手有多危险，当年，明军只是在大凌河筑城便引来建奴倾举国之兵攻伐，如今明军的兵锋，距离沈阳城只有一百多里了，建奴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在建奴节节败退的背后，一定隐藏着可怕的阴谋！

张裕虽然清楚，宁海军火炮的优势，也知道宁海军火炮的威力，作为宁海军的老对手，要说建奴一点防备都没有，绝对说不过去。

程世杰曾多次说过，火炮并不是万能的，哪怕在火炮方面拥有绝对的劣势，同样可以扛住火炮的轰击，宁海军在发展火炮的同时，也防备着火炮的攻击，在平时可以挖壕沟、筑胸墙，修防炮洞，在冰天雪地的环境中，同样也可以这种方式，从而减少火炮对他们造成的伤害。

这一次，张裕看过战报，虽然建奴全线溃退，事实上丢下的尸体并不多，各部汇总的战果，建奴在炮击中的损失最多三四千人，不排除那些被炸得连渣都不剩的阵亡数字，可是怎么算，也不可能超过六七千人。

也就说，建奴的实力并没有损失多少。

张裕一直在猜测，建奴真正的底牌是什么呢？

最激烈的战斗在沈阳城外打响了，当胡二奇率领三千余骑建奴仆从军，杀向沈阳城的时候，沈阳城的建奴并没有据城死守，他们都知道宁海军的火炮威力太大，唯一的办法是在野战情况下击败来袭之敌。

匆忙之下集结的三四千人马冲出城门，与胡二奇麾下大打出手，战斗从第一时间就进入了白热化。

胡二奇麾下的装备不错，比建奴红甲兵要强得多，比白甲兵略差，他们在人数上虽然比建奴要少，可是装备和战马都弥补了他们人数上的劣势。宁海军的食物不缺，在战马也比建奴的战马膘肥体壮。

胡二奇想着在灭亡建奴之前，斩获最大的战功，建奴也想着把胡二奇所部击溃，特别是随着交战的深入，双方已经认出来了。

“狗奸细！”

“狗建奴！”

双方打得头脑子都打出来了。

“不要怕，咱们损失一匹马，大帅给咱们补充三匹，咱们死一个人，他会给咱们补充！”

胡二奇丝毫不在意麾下将士的死伤，毕竟，程世杰向来说话算话，哪怕是建奴，只要为宁海军作战阵亡的一样给抚恤，一样享受大明百姓的待遇，给地，给宅子，也给银子。可是跟着建奴混就不一样了，只要战死了，老婆孩子都是别人的了。

沈阳城下打得尸山血海，太子河沿线的宁海军则是高歌猛进，一路平推，穷追猛打。在他们凌厉的攻击之下，建奴军几乎是丢盔卸甲，兵败如山倒。

自努尔哈赤以来，“兵败如山倒”这五个字是明军的专利，一直以来都只有建奴追着他明军打的份，也就程世杰让建奴尝到了被人压着狂扁的滋味。

建奴最怕的就是宁海军，然而，现在这一幕又重演了，宁海军几乎已经疯了，像饿狼撕咬受伤的驯鹿似的不顾一切地猛追，完全忘记了后方，军队也完全乱了阵脚。

宁海军的主力将领和骨干士兵，其实都是东江军余部，也可以说是辽东人的幸存者，现在他们是在收复家乡，也是在替亲戚报复。

有的宁海军将士身上带着伤，鲜血淋漓，可是他们却不顾不管，哪怕还有一口气，就朝着建奴进攻。

眼看着建奴溃不成军，仓皇败退，帖木儿也引着他们部落的一百多名勇士加入战斗，眼看着建奴再也翻盘的可能，蒙古人也纷纷跟着帖木儿，朝着建奴进攻。

就在程世杰向沈阳动手的时候，皇太极其实也在算计程世杰，他非常清楚，哪怕是吞并了漠北蒙古的大部分残部，金国与大明的实力对比，并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宁海军依旧悬在建奴头上的一柄利剑。

整个大明虽然说，名将不少，像洪承畴、卢象升，祖大寿、可问题是，最让皇太极忌惮的，还是程世杰。只有杀死程世杰，大金才有真正翻盘的希望，才能雄霸辽东，甚至入主中原。

程世杰在延庆县的时候，皇太极就在大同东部张北一带，此时的皇太极已经满载而归，他从漠北蒙古手中抢了大量的牛羊，也俘虏了三四万名育龄妇女，更是多达五六万名蒙古孩童，这些孩子都是低于车轮以下的，他们的记忆力不强，养个几年，就可以成为真正的建州勇士。

当皇太极接到来自关内的密报时，他长长叹了口气道：“太可惜了！”

“汗王的意思是……”

“程世杰有关城可以防守，还有几千宁海军精锐！”

皇太极一脸遗憾，如果是程世杰只有几千名步兵在野外，那还可以拼一下，可是有长城关城，再加上居庸关，哪怕再给皇太极十万大军，他也没有信心打败程世杰。

这就是程世杰对皇太极造成的心里阴影。

面对宁海军的火炮和火箭炮，别说皇太极有心理阴影，几乎所有建奴将领都有了心理阴影，让他们向明军数万大军发起进攻，他们没有人会含糊，让他们以少敌多，进攻十数万蒙古大军，他们也不担心，让他们进攻三四千宁海军，他们却提不起胆量。

……

京城，内阁。

温体仁望着刚刚接到的情报，欣喜若狂地道：“他还在延庆？”

王应熊苦笑道：“据程大将军自己的汇报说，旧伤复发。陛下，心忧他的伤势，天不亮就用吊篮送了三十多名御医出宫，现在只怕已经出城了！”

“哈哈，天助我矣！”

温体仁指着情报道：“程世杰已经怕了，他已经不再相信陛下，所以，他就待在延庆不动弹了！”

“那首辅大人的意思是……”

温体仁淡淡地道：“我的意思是，给他们加把火！”

“什么意思？”

“程世杰与皇宫并没有直接联系，依靠的就是高起潜这个阉党，他们串通一气，只要杀了高起潜，就等于断了程世杰一臂！”

“可是，高起潜深得陛下信任，我们弹劾他一直没用！”

“文的不行，那就来武的！”

温体仁的脸色阴沉：“对付不了程世杰，还能对付不了高起潜？现如今京畿也不太平，西山一直有土匪肆虐，他们见财起意……”

话说到这个份上，大家都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很快，兵部尚书张凤翼就草拟了一份兵部命令，送到了京营游击将军周遇吉的手中，周遇吉是辽东锦州卫人少时有胆量气力，在天启七年，升任京营千总，后升为游击将军。

按照边军的尿性，游击将军只能率领五百至一千名士兵，可是周遇吉是京营，齐装全员，麾下两千余人，而且算是京营中少有可以敢战的部队之一。

京营的调动，哪怕是五百人，都要经过崇祯皇帝，命令到了崇祯皇帝那里。

北京西山并不是指一座山，而是指西城山地，，即翠微山、平坡山、卢师山、八大处、香山、玉泉山、万寿山、百望山、阳台山、凤凰岭等诸山。从西方遥遥拱卫着北京城。因此，古人称之为“神京右臂”。

在得知西山有了土匪，经常袭击百姓，就连居住城外城的官员也被洗劫，这事崇祯皇帝不得不同意出兵。

当然，他也知道这两千兵马剿匪，问题不大。影响不了大局。

事实上，在周遇吉接到命令以后，麾下兵马出动，出城之后，却没有直抵西山，而是沿着丰台一路向南。

此时的周遇吉并不知道他被利用了，他以为刑部和兵部拿到了详细的情报，作为一个好战份子，周遇到迫不急待的率领麾下抵达东安县境内（现廊坊）。

高起潜本来在年前回京，当程世杰率领部队支援山西的时候，这货撒丫子跑到了辽东。

因为高起潜非常清楚，只有辽东最安全。在程世杰基本上稳住了长城防线，高起潜这才从辽东回京。

前面缘何多了一道冰墙？高起潜正在疑惑不解，紧接着，冰墙后面跟火山喷发似的迸出大团硝烟烈焰，地皮为之狠狠一震，成排铅球呼啸着破空而来，砸入高起潜的护卫中间，所到之处碎肉断臂乱抛，血肉横飞，打到哪里哪里就是一条血胡同，高起潜的护卫亲军的惨叫顿时震天动地的响起！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又是一次齐射，这次倒下的人更多了，一发炮弹甚至破空而来，将高起潜身边一名小太监的脑袋打成粉末，鲜血狂喷了高起潜一脸。

高起潜骇得从马背上摔下来，没命的尖叫：“有埋伏！有埋伏！别杀我，别杀我————啊啊啊……”

那尖叫声跟杀猪似的，整个人抱头缩成一团，浑身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