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蟊贼居然还敢叫嚣,当真不知死到临头。倪嗣聪冷哼了一声,“唰”,将自己那杆镀了银的五钩神飞枪一横,枪尖闪着冷厉的寒光,喝道:“罢了,某家这便送你上路!”
身后那位玄天升龙道的马灼之真人淡淡一笑,尖细的声音竭力装得和善:“无量天尊,上苍有好生之德。倪大哥切莫和他纠缠,与他一场痛快罢!”
“马真人仁义,在下敢不从命。”倪嗣聪认真的回复,说着他将那杆银枪一横,“那贼厮,某家的枪磨得倒快,你须不会痛。受死吧!”
倪嗣聪这番话说得拿腔拿调,配合他一身“战损版”冒牌山文甲的卖相,倒是真有几分气势。倘若换了旁人,没准真就被他唬住。
可喻超白本就暴跳如雷,听他这一番半古不新的话,气得冷笑一声,挺着朴刀就往前扑!
倪嗣聪看着往前飞扑的小猎人,居然还不肯放弃装腔作势,他发一声叹,手中那杆枪直到此时才终于刺出。
不得不说,这家伙的枪法秘技虽然未必就有真才实学,可是看上去却当真华丽至极,卖相极好。那条枪夭矫如龙,又如毒蛇吐信,那枪头下的红樱被他甩得翕张开来,镀了银的枪尖明晃晃闪耀着点点寒光,在喻超白的瞳孔之中,那缓缓逼近的枪头,恰如一朵正在绽放的红花。
倪嗣聪把这杆枪耍的好似是长歌城里最高规格的剑舞,他拧腰,错身,脚下迈着玄奥的步法,一举一动之间,无不充斥着潇洒的美感。
那枪在他的手中,银龙乱舞,七八个枪头犹如梅花吐蕊……
喻超白看得牙疼,自己都扑过来了,倪嗣聪这一枪还没刺过来。他实在忍不住了,挺起朴刀,就那么极快、极简地往下一劈!
这一劈,似乎全无威力,只是随着刀刃落下,那刀身突然开始隐隐的发红了!
空气中弥漫着的细小沙砾遭遇这突如其来的高温,瞬间就发出难闻的焦臭!
铛!
这声音简直不像是刀枪相交,倒像是大锤打铁。喻超白一刀劈下,倪嗣聪双手横握长枪,堪堪抵挡住了这一击。
二人身形回转,立刻分开。
喻超白警惕地看着倪嗣聪,双手持着刀柄,防备倪嗣聪的突袭。看来这小子也不算全无用处,居然能承受住喻大爷这一下。
他这简单的一劈,乃是十余年间与各种猛兽搏命练就的打法,主打的就是一个快字。快!快到刀身与空气摩擦出火来!再一加持他那数万斤的巨力,纵然是当年那头封豚,也是一刀毙命的。
眼下他虽然受伤,总还是能打出几千斤气力的,这个看上去华而不实的小子,居然能扛得住这一击?
倪嗣聪原本看见对手劈得刀口起火,心中拿捏不定,谁知这蟊贼的劈砍自己抵挡得居然颇为顺利。当下他心中大定,面露得意:“哼,贼骨头,这点斤两,也好拿来剪径劫道?”
他还要再说几句场面话,不料“叮叮”几声响,就见自己那把五钩神飞亮银枪突然断成了两截!他此刻手里握着的,却只有一半,另一半则干脆利落地掉落下去,摔了个粉碎……
倪嗣聪愣了愣,他显然一时懵了,茫然地看向自己手里满是裂纹的半截枪杆——且不论他本事究竟如何,这杆枪倒显然是这一个团伙中罕见的真品。以喻超白接触到枪杆的触感来讲,能够断定的是,这杆枪先不提是否不凡,倒可以肯定是货真价实的精钢打造的!
倪嗣聪开始不安起来,他自小娇生惯养,哪里有过与人对敌的经验?平日里“打败”许多枪棒教习,那些人却都是贪图银钱,哄着他玩,哪个教过他应当真正如何对敌?眼下遇着自小就与精怪猛兽搏命的喻超白,他何曾见过如此凶悍的对手,当场就把那点虚浮的心气吓得散了!
快退!
倪嗣聪吓得连连后退——这一退就坏了!
随着他后退的动作,他身上这套冒牌的山文甲也传来怪声,“嗤嗤”、“叮叮”、“哗啦”……
原本就被雕鹄啄成了“战损版”的山文甲,自领口一分为二,随即甲片崩得乱飞,两个残片一下飞了出去!
不止如此,这一刀喻超白劈得着实动了真火,虽然由于受伤,气力不济,可总也有那么几千斤的力道了。“噗嗤”一声,倪嗣聪神色大变,他感到自己某个部位很冷,很冷……
他穿在下身的战裙,也被劈得崩裂了……
倪嗣聪呆愣愣地杵在原地,吓得一动不敢动,两腿不住地颤抖,脸色越来越难看。终于,难堪、屈辱、畏惧,种种情绪一起爆发,倪嗣聪涕泪横流,悲痛欲绝地哭喊起来:“啊!啊!你……你!我……”
喻超白大笑一声,赶上前来,一脚将他踹倒,刀一横,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喂,你输啦!”
这没出息的家伙感受到脖子上的凉意,竟然吓得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周梅云本是持符警惕,看着这家伙居然吓昏了过去,“呸”地吐了一口唾沫:“就你这德行,也敢碰瓷我叔父?”
对面的那帮冒牌高手面面相觑,一时都失了声。不过显而易见的是,这位“赛华良”在他们的小团体之中,人缘着实不错,很快,就有隆隆的声音响起:“放了倪大哥!”
这说话的,自然就是那位莽汉毕正文了。这人似乎与倪嗣聪最为交好,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站了出来,虽然,他这狼糠的身材正在细微地颤抖,但他居然真敢站出来,直视着喻超白。
喻超白愣了一下,随即冲他点了点头:“你小子叫毕贤弟,我记得你。看来你倒有些义气,滚吧,我不伤你。”
毕正文迟疑了片刻,不过很快他就看到喻超白提着刀的手正在颤抖,他这下便有了自信,抄起自己那把宣花大斧就走了过来,声音隆隆:“贼骨头,刚才却是不算的!我家倪大哥,那是与‘撼岳金雕’激战多时,一时气力不济,这才惜败!你也休要猖狂,看我‘开山虎’来拿你!”
这家伙一边朝喻超白走,一边掂量着自己的大斧,一边还不忘嘴里喷出垃圾话,进行弹幕攻击:“看清这把大斧了么?一会儿我就要用它剁下你的狗头,与倪大哥雪耻……”
喻超白原本有几分欣赏这人的义气,可这位“开山虎”一路走,一路嘴里吐出各种零碎,几下就把他撩饬得火起。
他也不顾脚下的倪嗣聪如何,扑上去就是一记上撩!
那“开山虎”见喻超白主动进攻,吓得往后退了一退。这其实也怪不得他,毕正文的本事可算“天地五绝”之中最为低微的,他本来是瞧着喻超白手臂颤抖,以为自己有机可乘,哪里料到喻超白居然主动出击?
他这时心里着慌,也还算他眼疾手快,喻超白这一刀是上撩,毕正文胡乱挥舞着宣花大斧就往下劈,“铛”一声,真给他蒙了一招,斧刃竟正好劈在上撩的刀上。
毕正文心中窃喜,他也有些计算,他的本事虽差了些,可这一斧下去,常人如何受得住?电光火石之间,他打定了主意,他便狠命将自身重量往斧上压,想要借机劈死喻超白。
大斧开始与朴刀角力,谁的力量更大,谁就能活下命来,两般武器之间剧烈的摩擦着,发出“嗤嗤”的怪声。
毕正文显然是忘了,喻超白一刀劈碎了甲胄的巨力,哪里是他这个空长了架子的家伙可以比拟?
正在角力之间,那把宣花大斧的斧刃之上被朴刀崩出了一个细微的豁口,喻超白顺着这道豁口就往上削,“仓啷”一声,顷刻之间,朴刀就将半个斧头削得飞了出去!
原来宣花大斧,竟也是个锡包铁的样子货!
毕正文突然感觉手中一轻,还没来得及细想,身体却重心失衡了!他狼糠的身材犹如人立的熊罴,此刻一下倾颓,就如一座肉山般压了下来!
喻超白暗骂一声,他这时力道已老,来不及改变姿势。他只得就着这股势一拧腰,转了大半个身体,刀也就势落在地面,这时他终于腾出了一条腿来,一抬腿,脚就支在毕正文的喉咙上!
毕正文的扑倒之势虽然被打断,喻超白此时也支着腿,空门大开,可这一脚支着的却是他的喉咙。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一头冷汗如放了闸,再也不敢动手。
寒风渐渐又起,毕正文的冷汗被大风吹干,冰冷的感觉却流进他的脏腑。
毕正文胆寒了。
喻超白调整好了姿势,他准备收腿了:“喂,你别干傻事,否则我踢碎你的喉咙!”
话音刚落,一道阴冷的声音响起:“弟兄们,与这等江湖败类不必讲什么道义!大家一起上!”
这句话的声音带着恼人的“嘶嘶”声,一听就知道是那位穿大红僧袍的尼玛大师说的。
这个提议几乎没有经过讨论就得到了广泛的同意,剩下的三个人各自抄着家伙就往前冲!
“……靠!”喻超白赶紧收了腿,借着这股子惯性,他飞快地拧腰,平地来了个鹞子翻身,一脚就踹在毕正文的脸上,将他踹得飞了出去!
他刚一做完这个动作,后脖颈的汗毛立时炸起,这是练成了被动的警惕性在示警了,喻超白毫不迟疑,就地就是一滚。
一根坚冰做成的标枪,冲着原本喻超白后脖颈的地方疾射过去,若非见机得快,恐怕就不是堪堪擦破油皮这么轻松了!
喻超白心中雪亮:这定是所谓的“冰枪白莲华”术法,出手的必是那位阴险的尼玛大师!
这个人是术士!
喻超白心中一紧,不过还不等他做出应对,一张泛着雷光的符立刻破空而过!那张符自半空中一闪而过,飞速地贴在了尼玛大师的大红僧袍之上,留下一路笔直的焦黑纸屑,形如漆黑的尾焰!
雷符!
轰!
尼玛大师立刻被骇人的雷爆炸得飞了出去,浑身上下黑如焦炭,再也找不出一处完好的皮肤。
周梅云加入了战团!
梳着英雄结的索朗杰布见得同伴如此惨状,凶性大发,他怪叫着拔出了自己镶满细碎宝石的“拉孜”宝刀,一团淡淡的光华犹如白色的獠牙一般,狠狠刺向周梅云!
索朗杰布的偷袭注定要无功而返,一旁的喻超白早已盯住了他。喻超白大吼一声,希望打乱他的心智,随后一个跳劈,刀锋劈出火焰,狠狠击碎了那道白色獠牙,堪堪拦下了索朗杰布。
这个索朗杰布看起来是一个修行玄门的武士,他大致应该有“初境”的修为,一身的气力也有近两千斤。这人凭着一腔蛮勇,三五合之间,竟勉强与喻超白拼了个不相上下!
“白獠!”“玉山狼”索朗杰布低吼着,他开始拼命了。他的这套刀术秘技威力的确颇为不凡,一经使出,元气凝结为淡淡匹练,当真犹如白色的獠牙。
喻超白的朴刀越来越快,片刻便烧得通红,握刀的手已经出现了轻微的烫伤,但他的凶性也已激发,挥舞着通红的朴刀与这胡人的玄门秘技硬撼!
他二人的战局打得精彩极了,一道白光形如獠牙,一道红光好似红霞,两道刀光就在空中“叮叮当当”地激烈碰撞。几个回合之后,白獠渐渐被红霞压制,索朗杰布毕竟气力差了一筹,他大汗淋漓,犹如刚从水中捞起。喻超白的刀法却越发凌厉,几乎刀刀都将索朗杰布压制得只能招架。
周梅云有心帮忙,但二人打得越来越快,他根本不敢贸然出手,只得捏着符,警戒被打倒的那几人突然暴起。
二人已斗到尾声,喻超白一脚踢在索朗杰布的脸上,正要赶上前去,不提防那位自战局混乱后,一直未曾现身的马真人突然不知从何处窜出。此人一出手,就是一道丈许的火焰自手中罗盘也似的法器射出!
这是秘术-类龙炎!
周梅云岂是白白警戒的?不等马真人出手,他的一张聚水符已飞快地飞了过去!
然而此时异变骤生!停歇了半日的大风再次刮起,卷起漫天的黄沙,也将周梅云的聚水符吹得随风飘荡,已经聚起的水瞬间被大风撕碎成粒粒水珠,弥散于空气中了!
那类龙炎秘术,却是风助火势,威能大涨,片刻间就形成了张牙舞爪的火龙。凶猛的火龙几乎瞬间就将喻超白吞没!
坏了!
周梅云大惊,他刚想要出声提醒,声音就被这狂躁的大风扯成了破碎的音节,再不可闻。
喻超白其实早已注意到了马灼之的偷袭,他当机立断,以平生最快的速度,甩出了那记火焰刀!
是的,是“甩”!
风助火势,火焰刀声势大涨,一头同样张牙舞爪的火龙与类龙炎形成的火龙展开了最终决战!
轰!
火龙破碎,大风卷着火,如同盛开的朵朵红莲,飘散于天地间。
“咻咻咻”!朴刀直直地没入马灼之的脚边,只余一个刀柄在土外不住地抖动。
喻超白自火中踏出,一个飞扑将这位玄天升龙道的蓝袍道人摁住:“老实点!”
周梅云赶紧连滚带爬地跑过来:“没事吧?”
喻超白看着周梅云的音容笑貌,咧着嘴笑:“咱们可能要发财了。玄天升龙道的道人,可是很有钱的啊……”
周梅云对这帮冒牌高手显然没什么好感,他不仅对这帮人把狼赶过来的事情耿耿于怀,还认为这帮笨贼羞辱了他的叔父。于是他顺口威胁了一句:“成,那就宰了这家伙!”——其实他哪有这个胆子?
马灼之吓得亡魂皆冒:“我有话说!别杀我!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个真正发财的机会!”